伯阳来时，已是夜晚亥时。今日生意红火，醉仙居的名声也在扬州城中打响。虽然忙了些，不过收获却颇丰，醉仙居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愉的笑容。

  “掌柜的，今日可要累死我了。”嘉朗累瘫在椅子上说道。

  这么大的酒楼，主心骨还是他们几人罢了。今日差点没忙过来，顾客们频频催菜。

  “别担心，咱们只是刚到扬州不熟悉。日后就好了，更何况今天新开张有优惠，顾客自然多些。”燕琉荆眨眨眼睛，安慰嘉朗。

  他们一行人还要回汴京，待在扬州只是暂时。燕琉荆跟江通判说了这事，江通判让人连夜安排。

  今日醉仙居的名声传遍扬州，让得不少大厨也慕名而来，醉仙居的后厨又吸收了一波新鲜血液。

  众人忙碌完一整天，正在醉仙居中收拾打扫。阅江楼的伯阳却冷不丁地前来，这份安宁也被随之打破。

  “掌柜的，来一份扬州三绝。”伯阳刚一进门，便冷声对他们吩咐道。

  孟暄和瞧见来人，蹙了蹙眉。因为伯阳是直接从阅江楼来的，身上还穿着阅江楼的衣裳，孟暄和当即就认出这是阅江楼的人。

  “不好意思客官，现在已经亥时，本店打烊了。”孟暄和礼貌地开口。

  “掌柜的，你们看起来可不像是扬州人。遵守客官为上的道理可是伯老先生一直提倡的，若是不能遵守扬州城的规定，倒不如打道回府，莫想来名厨遍地的扬州城中分一杯羹。”

  显然伯阳是来找茬的，孟暄和也不打算再理他了。

  来扬州之前，孟暄和便知道会与阅江楼有些摩擦。但如今伯阳这般胡搅蛮缠，也惹得孟暄和不耐烦。

  燕琉荆性格潇洒，岂能容忍这样的找茬，放下手中的碗便要上前来跟伯阳较量一二。

  孟暄和伸手将燕琉荆按回去，给她使了个眼色。不管怎么说，伯阳在扬州有不少人脉。

  其父亲更是名满天下的名厨伯风然，他们的生意刚做一天，若是得罪了伯阳，还真是不小的麻烦。

  嘉润嘉朗以及燕琉荆，在孟暄和的暗示下，纷纷选择无视伯阳。

  伯阳有些生气，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扬州遭受到这样的冷遇。他轻蔑地哼了一声，甩甩袖子准备离开。

  正巧宋禾余六听到酒楼中的动静，从后厨出来。

  “掌柜的，发生什么事了？”宋禾擦了擦手，问道。

  伯阳听到这熟悉无比的声音，愣了愣神，旋即回头就看见了宋禾余六二人。

  他原本恼怒的面容上突然勾起一抹嘲弄和不屑，阴恻恻地开说道：“哟，我当这新开的醉仙居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呢，原来是当年被阅江楼扫地出门的贼人啊。”

  伯阳嘲讽的话一开口，跟随他前来的阅江楼小二也认出了宋禾余六。

  “伯阳？你来做什么？”瞧见伯阳，宋禾余六心中警铃大作。

  这不止是阅江楼与醉仙居的第一次交锋，也是两位同门师兄弟的再聚首。

  “自然是来关心一下小师弟。”伯阳冷笑着说道，离宋禾越来越近，直至附在他耳边：“看来小师弟是忘了当年背叛师门一事。不过无妨，师兄会帮扬州百姓都回想起来的。”

  “我从来没有干过那种事情，你不要血口喷人。”宋禾的右手早已攥成拳。

  孟暄和将宋禾的动作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拍了拍他肩，示意宋禾先冷静下来。

  伯阳说完便转身离去，宋禾与余六的神情都有些不大对劲。

  “掌柜的，不出一日，醉仙居的生意便会一落千丈了。”余六神情低落，垂头丧气地说道。

  卫娘子对他们有恩，宋禾余六都心怀感激。只是伯阳的话，让他们不经意想起了过往。

  当年伯老先生逝世后不久，伯阳便将这件事传了出去。

  至此之后他们被赶出阅江楼，并且再也没有任何一家酒楼愿意聘用他们。无奈之下，宋禾余六才背井离乡，去了汴京。

  伯阳见他们回来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件事一旦再被翻起，醉仙居定会变成众矢之的。

  宋禾的眼神中流落出担忧，燕琉荆也将目光投向孟暄和。

  “所以，扬州三绝的菜谱真的是你泄露出去的？”孟暄和平静地开口说道，听不出任何喜怒。

  “不是的，我是被师父收养的孤儿。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宋禾双拳紧握，愤愤地说道。

  孟暄和闻言，忽然绽开明媚的笑靥，平平无奇的面容上骤然出现让人安心的神色。

  “既然不是你做的，又有何畏惧？”孟暄和轻柔一笑，似乎并不将这事放在心上。

  安抚完宋禾余六，众人回了客栈休息，嘉润却跟在孟暄和后面，似乎有话要说。

  “卫娘子，虽然嘉润明白你的善意。但强留他们下来，醉仙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嘉润想了想，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没事。”既然宋禾是清白的，那又有什么好害怕的。更何况宋禾与自己如此相像，她难免动恻隐之心。

  嘉润还想劝劝孟暄和，孟暄和却摆了摆手。他只好将口中的话收回，不再打扰孟暄和。

  客栈里，又有许多人一夜无眠。

  翌日一大早，宋禾与余六的旧闻像是插上翅膀般在扬州城中不胫而走。霎时间，醉仙居由红火兴隆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

  孟暄和还是低估了伯老先生在扬州城中的地位，一连几日都毫无生意。

  “我说怎么那日的扬州三绝味道还不错，原来是那叛徒回来了。”

  “泄露伯老先生菜谱的人如何还有脸回扬州，真是不害臊。”

  “听说伯老先生不仅收养了他，还将他视如己出，传授他一身做菜的好本领，他居然为了利益泄露菜谱，如今还要用伯老先生的三绝赚银子。”

  醉仙居门前，不少人指指点点。更有甚者朝醉仙居砸来鸡蛋与菜叶，誓要将宋禾再次赶出扬州。

  “掌柜的，不如我还是离开吧。”宋禾初回扬州的斗志全无。

  自己如同丧家之犬般逃离扬州，没想到这次回来还是一样的结局，而他真不愿拖累卫娘子。

  孟暄和正准备开口安慰他，醉仙居门前突然传来了伯阳的声音。

  “掌柜的，你不是扬州人，对扬州的事情一概不知。大家都是生意人，今日不如将这叛徒赶出酒楼，相信大家还会光顾醉仙居的。”伯阳“好心”地说着。

  他的话更是如同一把利剑般穿过宋禾的心脏，掌柜对他和余六有恩。他不能就这样恩将仇报，拖垮醉仙居。

  余六听到此话，站到门前与伯阳对峙：“宋禾他不是小偷，扬州三绝被泄露一事本就不是他做的。”

  这番话他们已经解释了无数次，可惜从来都没人相信。

  孟暄和平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伯阳如今来醉仙居这样咄咄逼人，流言蜚语更是将他们逼入绝地。

  可他有没有想过，这世间有一个词叫触底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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