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住持也在其中，但是作为神秀的师父，这个时候他显然不能多说话。

  只是垂眼转动手中的念珠。

  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和尚在说话，他的面相很凶，让曲染云想到了鲁智深。

  “师弟，破戒就是破戒了，只要你供出来那个女人是谁，我们都可以从轻发落。”

  到现在，大家都觉得神秀只是被引诱了，被勾引了，只要找出罪魁祸首，杀了对方就没事了。

  对于保重圣子的清白，和尚杀一个人好像也没那么不能接受。

  可是神秀跪的笔直，只说，“一切都是弟子的错，弟子愿意接受惩罚。”

  他的意思是不会供出来对方了。

  听到这里的住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孩子不是身体上的破戒，是心里。

  “阿弥陀佛……”

  作为禅音寺最有天赋的弟子，大家都愿意给他机会。

  可是神秀这样的回答，就是堵死了自己的后路。

  这个胡子和尚还是不死心，“师弟，你是被逼的是吗？”

  这和尚叫皈无，是法戒堂的长老，专门惩处犯戒和尚的。

  就跟刑部一样，专门处罚犯错同门的，加上他的长相，大家平时都很怕他。

  但神秀知道，皈无师兄的心是最软的。

  听到他问自己是不是被逼的，神秀连眼神都没有变过，他虔诚的朝上方的佛像拜了一拜。

  “弟子是自愿的。”

  这话一出口，整个大厅里一片寂静，皈无甚至是睁大了自己本来就很大的眼睛。

  在曲染云看来，和牛眼差不多了现在。

  他不顾仪态的伸出手指指着神秀，“你……你……”

  你什么，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曲染云看向神秀，他就那么跪在佛前，一副我说的就是实话的样子，固执的可怕。

  其实，曲染云觉得，神秀把自己供出来才是最正确的。

  他知道自己的本事，禅音寺的人根本抓不到她。

  她就要走了，把所有责任推到自己身上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而神秀破的两次戒都是因为自己，推到她身上也没错。

  可是这人天生的犟种，他一声不吭的跪着，任几位长老如何逼问就是不开口。

  皈无大概也没办法了，回头问住持的看法，住持是神秀的师父，肯定不能包庇，而且神秀犯的是大错。

  宏化抬头看了一眼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佛像，叹息般的出口，“按照寺规来吧。”

  在佛门来说，犯戒就好比杀人，是不可饶恕的。

  严重的是要逐出寺门的。

  住持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清楚，但是到底舍不得这个人才。

  于是有人就建议，“且慢，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大家意下如何。”

  这个时候大家还能有什么意见，只能听这人说了，“神秀师弟的修为天赋极高，就这么放弃可惜了，不如就罚过戒杖后，让他去后山闭关修行吧，彻底驱除心魔。”

  反正现在神秀法师破戒的消息没有传出去，只要寺里的僧人不乱说，外面的人就不会知道。

  大家一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们都以为神秀是被妖女迷惑的，只是一时的误入歧途而已。

  从神秀的嘴里问不出来那个女人是谁，但从别人嘴里总是可以的。

  大家都不是傻子，神秀是从西域回来以后才不对劲的，去西域的时候，空安和空观全程跟着的。

  皈无的视线若有似无的掠过旁边的空安和空观，曲染云在房顶上都能看到，何况是当事人了。

  可是没等他开口问，神秀却转头看向两人，他不是威胁的视线，也不是严厉的，更像是哀求。

  在别人眼中没什么情绪的眼神，空安和空观却觉得是哀求。

  空安是个没有心机的，他们师叔都这样子了而且也亲口承认了，他们能想到的只有曲染云了。

  只有曲染云和师叔接触的最多。

  可是看到师叔看他们的眼神，他实在不忍心说。

  “既然神秀师弟不说就算了，空安和空观是跟着你同去的，现在你犯下错，他们一样脱不了干系。

  神秀罚40法杖，闭关三年。空安空观各20杖。”

  皈无是个刚直的人，对是对，错就是错，他不会因为神秀是圣子就手下留情。

  听到空安和空观因为自己的连累被罚，神秀想求情，刚准备张口，就被其中一个长老看出来了。

  拉住他，微微摇头。“师弟，不可质疑皈无师弟行事。”

  皈无也不纠结是哪个女子了，反正神秀后面是要闭关的，也不会再见了。

  看到皈无师叔不问了，空安莫名松了一口气。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至于处罚，罚就罚吧，也怪他们没有看好师叔。

  事情都问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刑罚时候。

  按理来说，曲染云应该下去阻止的，但是她又觉得不应该，这是神秀的选择。

  在他看来，自己就是破戒了，破戒了就得受惩罚。

  神秀在某些方面是真的固执的不行，而且曲染云估计自己现在下去，这些人能把自己活剐了。

  她就这么窝在房顶上，看着行刑的武僧  用手臂粗的棍子打在神秀的身上。

  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笔直的跪在佛前。

  一下，一下，一下........

  曲染云甚至有一种错觉，这棍子不是打在神秀的背上，要不他怎么会没有表情呢。

  反而是自己，心随着棍子的落下慢慢收紧，她告诉自己只是不忍心而已，自己迟早要回去的。

  不能再给他无谓的奢望了，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热了。

  这人是个傻的，真的太傻了，怎么就能做到这么无动于衷的呢。

  曲染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管别人死活的人，可是神秀，这个人就像是有魔力一样，总是让自己一次次的心软。

  40杖执行的时间很长，长到曲染云觉得自己有些冷，她就那么盯着旁人在给神秀行刑。

  眼睛都没眨一下，直到结束，她才眨了眨泛酸的眼睛。

  打完了，大家也都散了，只留神秀还孤零零的跪在大殿上。

  曲染云心想，真是一群没爱心的，还和尚呢，都不知道把人送回去休息。

  她不知道的是，宏化大师出门的时候，眼睛有意无意的看了看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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