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坐一桌的赵老头和夏阳江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意识到了，陛下这是要冲着某个人去的。

  而那个人，正是他一直以来的盟友王阁老。

  因为户部自从赵成书退了之后不久，就变成了与王阁老有各种牵扯的人在管理。

  所以皇帝要倒查户部的事情，必定会动到王阁老底下的人。

  更何况，这查的还是与军资有关的。

  这便还牵扯到兵部等。

  这些部门，无疑都是与王阁老牵扯最深的部门。

  “我们该如何？”

  夏阳江低声问道。

  先前户部亏空的事情，是由赵老头带头去做的。

  可惜先帝最后轻飘飘地带过了。

  如今皇帝要查军资，只要赵老头再略加推动，这事肯定还能有个另外的结果。

  赵老头说：“先看看再说。”

  皇帝与王阁老的情谊，不是他们这些臣子们能及的。

  虽说现在皇帝看着是要动王阁老，但说不定也会像庆元帝一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此时他们贸贸然冲锋，说不定还就成了这君臣二人之间的炮灰。

  赵成书既然这样说了，夏阳江便也专心看戏。

  本来今日这一场宫宴，是为了招待外国使臣所设置。

  结果因为犒赏军士的事情引起了一些不愉快。

  元和帝看起来心情没受太大影响，只说道：“明日上朝之前，石爱卿给朕一个结果。”

  “这军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朕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石有为赶紧拱手应下。

  王阁老看着这君臣二人把自己排除在外，两三下就做好的决定，忍不住要眼神愈发寒冷。

  但他也没再说什么，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皇帝吩咐完后，才脸色和缓了一些，才又让人上了歌舞。

  这宴会还在继续，但来自西域的使者团们也不好和皇帝再提什么了。

  一直到宴会结束，木托也没能把自己想要办的事情说出来。

  他只好让人备了厚礼，亲自带人送给负责招待他们的鸿胪寺少卿龙海文。

  他们打听过了。

  听闻鸿胪寺少卿龙海文的舅舅便是户部尚书石有为，而石有为，如今正是元和帝手下最得宠的官员。

  龙海文自然是笑眯眯地收下了这些使臣们送的礼物。

  “不过现在陛下正在为了赏赐边军的事情烦恼，诸位要求的事情，须得过几日才行。”

  木托笑着说：“大周皇帝陛下日理万机，自然是国事要紧。”

  “在我等离开之前，龙大人把我们的需求转达给皇帝陛下即可。”

  龙海文满口应下。

  他的舅舅如今正得盛宠，一点小事自然不是什么问题。

  这些使臣们送的礼还算可以，帮他们转达一个消息还是能做到的。

  ……

  另一边。

  石有为在宴会还没结束时，就回到了户部。

  他紧急召集户部的诸位官员，通宵点灯开始干活。

  一通核查后，他才像刚刚知道一样，一拍大腿。

  “事情不好了！”

  “这批军资，国库没有，也没有送往边关。”

  “这是被人私吞了！”

  兹事体大。

  次日一大早，他便带着人去向元和帝禀告了此事。

  元和帝皱眉道：“国库的东西，何人敢私吞？”

  石有为说：“事情太久了，臣暂时能查到的也不多。”

  “只能查到当时负责出库的是十年前已经致仕的宋威杰宋大人，而负责押送的，也是定安伯蔡子涵。”

  “这出库文书上，还有二位交接所亲自签下的名字！”

  一大笔军资不翼而飞。

  虽然事情发生在十几年前，可依然不是小事。

  宋大人前几年已经去世了，定安伯倒是活得好好的。

  而且他人就在京城。

  元和帝怒道：“反了天了！”

  “朕倒要亲口问问，这二人当时经手的时候究竟有没有东西！”

  “若是没有东西，他们如何会签下这份交接文书。”

  “若是有东西，那东西去了哪里？”

  “来人，宣定安伯！”

  ……

  王阁老全程看着他们说话都没有出声。

  事实上，他自从到了这个位置后，脾气一向比较稳定。

  皇帝对于他们盟约间的背叛，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王阁老凭着自己的本事得到先帝的青睐，一步步往上爬之后。

  一直到了前两年，先帝对他的信任才因为赵成书的出现而开始慢慢淡了。

  本以为现在这皇帝是自己一手扶持上来的，他会与自己的关系更稳固。

  事实证明，还是有一点作用的。

  曾经被他视为会分走自己权力威胁的赵成书，确实因为这样被他排除在外。

  可他没想到的是。

  没了对手，皇帝却把自己视为了对手。

  平心而论，王阁老并不想架空皇帝。

  他只想老老实实地稳坐自己的首辅之位，让底下的人都对他的话言听计从罢了。

  可皇帝不是这么认为的。

  既然皇帝要干，那王阁老倒要看看，他会做到什么地步。

  至于皇帝如今看重的石有为......

  这人是自己一手提拔的。

  在王阁老心中，他连个对手都不是，压根就没有一点当初赵成书回来时给自己的压迫感。

  ......

  很快。

  定安伯蔡子涵被宣到了御书房。

  定安伯家与王阁老家牵扯非常深。

  定安伯的女儿蔡玉兰与王阁老的女儿，是自小一同长大的闺蜜。

  定安伯本人不是文官，可作为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京城的兵都握在他的手中。

  看来皇帝是想要把他撸下来，换成自己的人。

  一进殿内，定安伯首先看向了王阁老。

  见王阁老也看了他一眼之后，他心下稍定。

  来的路上，他已经知道了皇帝召他来是为了什么事。

  对此，他根本没有什么应对的办法。

  因为那件事，本来就是先帝做的。

  定安伯他最多是从中也私下搞了一点好处而已。

  先帝自然不会自己给自己找茬，所以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借口。

  谁能想到，十几年后，现在的皇帝突然翻旧账呢？

  所以当皇帝问起那批军资的事情，定安伯一点都答不上来。

  他只能硬着头皮回道：“陛下，臣当时都是按照皇命去做。”

  “至于军资送到了哪里，臣......臣不知道。”

  “不知道？”

  元和帝笑得有些冷。

  “国库的东西，就这么莫名消失，负责押送的定安伯你说不知道这批东西去了哪里？”

  定安伯心想，这得去问你父皇啊！

  但这是不可能的。

  皇帝是不会有问题的，有问题的肯定是他们底下的人。

  他没什么办法，只能把这哑巴亏吃下，等着王阁老救。

  一咬牙，他还是说：“臣真的不知道。”

  “臣只是按照皇命去做，还请陛下明察！”

  见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元和帝冷笑一声。

  “明察？”

  “朕看是你身为大周的臣子，动了私心，所以才会私吞国库的军资。”

  “来人！把定安伯打入天牢，好好审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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