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嘴里还含着一口药，他想吐出来，但在秦玖那双明晃晃的眼神注视下只得硬着头皮咽下去。

  秦玖看着他稍微恢复了些许血气的脸色，心头高悬的石头总算缓缓落地。

  沈宁掀开被子，故作平常道：“我去趟洗手间。”

  秦玖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就已经步履如飞的跑了出去，那矫健的身姿全然不像是病弱的人。

  沈宁反锁上门，他慌乱中打开水龙头，流水声回荡在耳边。

  他努力的压制着喘息声，只是越来越肆虐的伤痛让他完全控制不住那破碎的呻吟声。

  眼前黑雾弥漫，沈宁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往下滑，他双手拼命的抓住水池边，胸腹猛地一抽，血腥气逆流而上，他知道这口血咽不回去了。

  鲜红的血融进水里，很快就被冲散的干干净净。

  “呃。”沈宁脱力的滑坐在墙角，寒气从四面八方涌进身体里，像一支支啐了毒的利剑不留情面的刺进胃里。

  疼痛在一瞬间达到顶峰，他瞳孔猛烈一缩，呼吸仿佛也被一只手无情斩断，他甚至都来不及呼救一声，眼前一黑人就倒在了地上。

  秦玖将药碗放回了厨房，等他再次折返上楼时，房里还是空空荡荡，如若不是洗手间里时不时传来流水声，他都误以为沈宁是不是离开了。

  他是在洗澡？

  秦玖走上前敲了敲门，“沈宁？”

  洗手间里没有人回应他。

  秦玖耐着性子又等了几分钟。

  “叩叩叩。”

  沈宁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心脏如擂鼓般在胸腔里震动着，他双手撑着地，满头虚汗的坐起身。

  他摸了摸嘴角，指尖晕开一抹血色，他就算看不太清楚，也知道地板上肯定是血迹斑斑。

  “叩叩叩。”敲门声越来越凌乱，显然是外面的人已经有了要破门而入的打算。

  沈宁提着一口气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他叠上好几张纸，头晕目眩的把地上的血擦拭干净，然后全部扔进马桶，颤抖着摁下冲水键。

  “沈宁我进来了。”言罢，秦玖一脚就踹开了反锁的门。

  沈宁被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清理干净，两眼涣散的看向隐隐约约有光影的方向。

  秦玖闻到了空气里有一股很奇怪的气味，像是生了锈的铁被雨水冲刷过后的味道，不浓烈，但有些刺鼻。

  沈宁心虚的洗着双手，明知故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秦玖蹙眉道：“你在里面做什么？”

  “胃不舒服，想吐就抠了嗓子。”沈宁云淡风轻的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嗓子有点哑，说不出话。”

  秦玖听着他有气无力的声音，下意识的扶住了他略微有些颤抖的身体，“怎么回事？吐了？”

  “吐完就舒服了。”沈宁也不再逞能，整个人都贴在他的怀里，“九哥，我有点走不动了。”

  秦玖弯下腰将他打横抱起，“真的不去医院？”

  “明天就好了。”

  沈宁斜靠在床边，笑容清浅的看着给他脱鞋的身影，他有些恍惚，那些痛苦的岁月是不是他做的一场噩梦，其实他和秦玖从未分开过。

  只是卷土重来的疼痛毫不留情的粉碎了他的幻想。

  他和秦玖早就缘分尽了。

  沈宁喘着粗气，无力的蜷缩在床上，豆大的汗水不过片刻就湿了枕头。

  秦玖总觉得不对劲，一个小小的肠胃炎怎么可能会出这么多汗，他紧张的摸了摸沈宁的额头，并不烫。

  沈宁勉强的挤出一抹笑，“九哥，我没事。”

  “沈宁你哪里不舒服？”秦玖作势就要去摸摸他的肚子。

  沈宁翻过身避开他的接触，“九哥，今晚上我可以睡你的床吗？等我…明天…好一点，我就去…睡沙发，我不是…故意…赖在这里的。”

  秦玖目不转睛的凝望着他轻微抖动的背影，他可以自欺欺人的不去打听关于他的点滴，可是他做不到沈宁在他面前流露半分伤病。

  沈宁双手紧紧的攥着被单，胃里绞痛不断，仿佛被放置了一台绞肉机，它正翻来覆去的凌迟着自己的血肉，疼到极致他竟是硬生生的撕破了被子。

  秦玖听见了那轻不可闻的撕啦声，理智刹那崩溃。

  他慌不择路的把人抱起，不敢置信的看着面色泛着青灰，甚至全身像是被水洗过的沈宁，他不安道：“你怎么了？小七你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

  “九哥，我…我…不难受。”沈宁埋首在他怀里，双手紧紧的环抱着他的腰。

  秦玖将棉被裹紧他冰冷的身体，连人带被的一同抱起。

  沈宁挣扎着，“我不去医院。”

  “沈宁，你是不是要让我心疼死才肯满意！”秦玖压着火，却不敢吼他一句。

  沈宁愣愣的望着双眼赤红，声音哽咽的男人，最后妥协的靠在了他肩膀上。

  秦玖不敢耽搁，抱着人就匆匆往楼下跑去。

  六月的夜风并不凉，甚至还很是清爽。

  沈宁被塞进了后排车位上，秦玖反复的掖着被子，生怕他吹了一点夜风。

  “九哥。”沈宁拉住他的手。

  秦玖不容反驳道：“必须去医院。”

  “我想说我有药的。”沈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九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着急起来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顾了。”

  秦玖动作一滞，他觉得沈宁就是他的克星，每次自己都在拼命的忘记过去时，他总能轻飘飘的在三言两语间就勾起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他似乎还很沉迷其中！

  秦玖用力的甩上车门，他久久的站在夜色中，最后拿出一根烟，烟雾氤氲在眼前，他崩溃的理智慢慢的恢复正常。

  沈宁感受到他的愤怒，撑着车门走下，“九哥，不要抽烟了好不好？”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沈宁垂眸，望着地上不知不觉重叠在一起的影子，他点头，“嗯，是我僭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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