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夕走出来，抬头看他，眼里的悲痛无法忽视“奥冉，你是故意的吗？”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我忘了什么。”他否认。

  “那你知道他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吗？”

  他沉默片刻“知道，但我没想过会这么严重。”

  没什么好骗她的，现在的情况的确是他造成的，撒谎只会让她更反感。

  好在瑞尔还活着，不至于让一切沦落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但他低估了瑞尔在面前人心中的位置。

  “那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试探伤害他了吗？瑞尔把你们当朋友，你们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我不要你这个坏爸爸！”

  他终于开始慌了，但语气还是很平静“我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我的那些事他能不能说。”

  芮锦忍不了了“奥冉大人，瑞尔之前……”还没说一半，穆邬拉了她一把。

  “别掺和进去，让奥  冉  大  人自己搞定。”

  她看看他冷下来的脸，默默跟他一起闭上了嘴，拉着他到房间里了解情况。

  于是奥冉凭借一己之力，把自己孤立了。

  他彻底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孤立无援”。

  奥冉转头看着他跟芮锦走进去，脑中的威胁恍若未闻，低头一看，一个小小的同声器，安安静静的在地上躺着。

  （该死的穆邬）

  “瑞尔绝对有说他说不了，你不信他，对不对！”纳斯克猛地甩开他，把他按到墙上。

  奥冉没有反抗，亦没有回应，只是冷冷看着他。

  “你不信他，他就不再辩解，用行动让你知道他是对的，是不是！”

  “那又怎样？”

  “那  又  怎  样？”他手上的力气不断加大，像是要把他的手掐断，声音一点点加大“你不配当他的朋友！道歉！”

  嘭，纳斯克的屏幕凹陷，出现一道道裂纹，倒在地上。

  奥冉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的把他捏到变形的外壳又捏回去，但还是能看得出痕迹。

  “啧”他想凝聚能量把他的手砍下来，转眼看见无夕不忿的眼睛，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响起两段话。

  【奥冉，别那么凶嘛，会把我赶走的哦……

  一天天的就知道板着一个脸，什么时候能多点表情？】

  他……

  （我…我到底忘了什么？）

  他的脸上浮现挣扎，但终究沦为平静。

  战神，不需要爱情，即使从前有过一段感情，那又如何，这些只会是拖累。

  他可以和手下做朋友，可以和别人虚与委蛇，却不容许有人扰乱他的心绪，阻碍他的决定——无夕只是个意外，必须是意外！

  今天是他乱了，害了自己的手下，的确该给些补偿，但是道歉…休想！

  “我会给他补偿的，他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提，我会在一定范围内满足他。”

  纳斯克看见了他脸上一瞬间的变化，自然，无夕也看见了。

  纳斯克顶着满是裂纹的脸站起来，他现在的修复速度越来越快了，那块凹陷已经平整了一些。

  “我们不需要这种打一巴掌又给个甜枣的赏赐，你给瑞尔道歉！”

  “你不想要，他不一定不想要，我的承诺是有期限的，或许你该问问他。”他面无表情的说着。

  他笃定没哪个聪明人会拒绝他的承诺，因为，他是奥冉。

  “奥冉，瑞尔是犯错了吗？”无夕的眼泪在眼里打转，不愿落下“为什么你要这么对他？他明明在很努力的和你们做朋友了，你为什么还要伤害他？”

  奥冉的语气软了点，但还是很冷“他没有犯错，我也没有想伤害他的意思。之前他触犯只是会痛，我没有想到他变成了机器人就会了这样。”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在他那里寻找一个答案呢？你不是知道他给不了的吗？”

  他怔住，似是逃避一般别过脸，看向那个房间。

  他想看的是什么？是瑞尔，是芮锦，是穆邬，还是某个能引起他回忆的东西？

  他现在的感情又是怎样的？是愧疚，是无奈，又是怀念？

  他也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想要的，不是答案，而是否定。”

  否定他的过往，否定他的感情，否认他曾经对一人始乱终弃，他无法面对自己所负之人，即使他也不清楚他们做到哪一步了，但他就是不想承认。

  哪怕汵风也给过暗示，哪怕瑞尔的表现已经可以说明所有，他还是不愿承认他会是那个靠女型上位，然后转手抛弃的那个机器人。

  “那段记忆不属于我，那个人绝不是我，我不会…爱上别人。”

  良久，像是说服了自己一般转过头来。

  “哈娜贝塔从未说过这件事，虽然战舰上往来不深，每年开会各大将军齐聚一堂，就算是我忘了什么，她总不可能忘记吧？

  那个人针对的只有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删掉我的记忆，磨灭我的情感，但是对于她这么个批量生产的普通机器人，他不会有过多重视。

  为什么她不来找我？为什么她不来质问？

  所以，那不是我。”

  这段话条理清晰，逻辑完整，平静无波的被他说出。

  最后的结论，很坚定，坚定的就像是他的眼睛，空洞，却又饱满。

  “那有没有可能是有人警告过她？或者她在私下找过你，却被阻止了？”纳斯克分析。

  按他的逻辑，他要奥冉道歉就要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就要证明哈娜贝塔和奥冉有关系，然后瑞尔是对的，他就会认识到错误跟瑞尔道歉。

  他向来有一种天真和不符合这个战舰的礼貌感。

  奥冉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一味反驳“谁能警告她？她是将军，不是什么小喽啰。其他战舰上的将军可没有那个闲情雅致…”

  （嘶，那个狗东西应该不至于，就算他知道，也没那个胆子。）

  “就算真的有这么回事，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没人会拦她，她可不是什么善茬。

  能在组织里拒绝所有男型进入，组建起一艘完全由女型组成的战舰，并且没有被其他将军吞并，足以证明她的手段。

  组织里男型和女型的比例失衡，男型多女型少，大部分女型都集中在她的战舰上，可她硬是凭借一己之力，在组织里创建了属于她们自己的女型帝国…”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欣赏“她是个很优秀的机器人，这个位置给她实至名归。

  但是，你觉得我会是你那种沉溺于情爱的机器人吗？”

  这一句，他是看着纳斯克说的。

  “我爱他没有错。”他反驳，眼睛凝视着奥冉。

  “是没错，但是你拖累了他的脚步，你和他不在一个方向，你让他爱你，却又让他一点点迟疑他所选择的路是否正确，你的爱太过沉重，他给不了同等的回应，你给他的爱，让他喘不过气了。”

  奥冉也不甘示弱的回望“太过沉重的爱，是会让人窒息的。”

  他愣住

  【纳斯克，别那么爱我……

  别那么爱我啊，你的爱，太沉重了，我受不起，给不了你同等的爱。】

  他说不出任何话来，靠着墙，缓缓坐下…心，好痛。

  （可是，为什么啊？我没有变成人类啊？为什么会感到心痛呢？我是不是…）

  “你的爱，已经到了让他伤害自己来赎罪的地步了，你了解他，知道这是为什么吧？”

  奥冉在一步步击垮纳斯克的内心，这是让他清楚，他对瑞尔造成的伤害不比他少。

  瑞尔对奥冉的感情远没有对他的多，只有他才能让瑞尔心甘情愿的伤害自己。

  他看向他的手臂，变成机器人后，只剩下了一小道划痕。

  此刻，他恨不得再把它撕开，把里面的零件和线路全部扯出来！把它们全部丢到地上！

  （我居然害得他受伤了，我是不是不该爱他？我让他迟疑了他所选的路…什么意思？）

  “我让他迟疑了，什么意思？我只是不想让他再受到伤害，他要走的路太难，你们要做到的事太难，我不希望让他受伤。”

  奥冉无视他的歇斯底里，平静又冷漠的看着他。

  “你出现得太晚，如果你从一开始就在他身边，他或许不会踏上这条路…

  在你出现时，他对那个人的恨，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那个人对他的伤害也到了你无法想象的地步。”

  他终究还是没有把瑞尔的遭遇说出来，他知道，后面会有其他人告诉他，而他现在所要做的，是提前给他个心理准备。

  （就算是，给他们的补偿吧）

  无夕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中的迷茫随着泪打转，从脸颊缓缓流下。

  她看到了奥冉的挣扎，看到了纳斯克的痛苦，她感受到了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黑暗。

  这一切的去向…似乎，是同一个地方。

  她低下头

  （这里的机器人，似乎都很痛苦啊，为什么？我能拯救他们吗？他们…能被拯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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