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芮锦追上穆邬，他在前面走着，目视前方，芮锦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不曾回头。

  在走出很远的一段距离后，穆邬停下，芮锦差点没刹住车撞上去。

  月白色机器人在她面前回头，平静的看着她，她莫名的慌了，好像有什么她不愿见到的事情将要发生。

  穆邬开口，好像在问她，又好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愿意听我的解释呢？”

  他做不出无理取闹的质问，也做不到像瑞尔一样，用话语就能让对方迅速理解自己，他只能一步步讲道理，试图让芮锦知道自己的心情。

  芮锦现在很慌，她感觉好像做错了什么，要是穆邬像刚刚一样愤怒地质问她，她可能还能跟他顶嘴。

  但是他现在这样，就好像她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把他睡完转身就走，而他只敢弱弱的质问那个负心人：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有点急…”

  “所以你就可以毫无理由的对我出手吗？在我为你解释后还在质问我，没有一句道歉。你心疼瑞尔，却将我弃之如敝履。”他的表情很平静，语气淡淡。

  芮锦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知道今天做的事伤了他的心，但是她还是死硬得不愿低头。

  看着她这样，穆邬的语气带上了些怒意，但还是很平稳“你看不惯我跟晴兰走得近，但是你和瑞尔却在我面前这么亲密，芮锦，做人别这么双标。

  我不阻止你们接近，但是麻烦你们可以保持些距离。至少在你为了他而攻击我的时候，可以听听我说话，行吗？”

  “所以你还是看上那个晴兰了吧！”

  穆邬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把她盯得发毛，刚支楞起来的气势又下去了，低着头不敢说话。

  “我们都已经…你还在逃避什么？”他转头，不愿再看她，双拳紧握，不甘与无奈涌上心头，后退一步步拉开距离。

  “你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有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

  他没有得到回应，低头轻笑一声，转身离去“我去走走，你回去吧，替我跟奥冉大人报备一下…”

  芮锦冲上前去抓住他，转过来抓着他的肩膀“奥冉大人，奥冉大人，你天天就知道奥冉大人！每次我们说话你都在提他，你到底喜欢的是我还是他？”

  穆邬愣住，但很快反应过来，冷淡的说“我只是让你例行报备，这是规矩。”

  她冷笑“呵，规矩，那之前呢？你一次又一次站在他那边，站在我的对面，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他的表情冷了下来“我是在救你，如果真的把他惹急了他谁都敢杀，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他的下属，他有权处置战舰上任何人，包括我。”

  “呵，你不是跟我说他有多好多好吗？那现在呢，你为什么会怕一个对你那么好的人呢？说到底你就是怕了，怕他杀了我，怕他杀了你！怕他杀了所有人！”

  “是！”他抬头直视她的眼睛，再也控制不住情绪，颤抖着声音

  “我就是怕了，我怕他，他杀了我们那么多的兄弟我怎么能不怕他？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害怕，怕他像对待其他机器人一样对待我，我怕他…杀了你。”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还要等他不需要你了才愿意离开？”

  他摇摇头，挺直的背弯了下去，屏幕上划过两条白线——那是泪，机器人的泪。

  “你不懂芮锦，你不懂，他救过我，他救过我们所有人，他一点一点培养我们，为我们出头。

  我们…是他从犄角旮旯里拼凑出来的，按他的话来说，我们，是他在万千尘埃里，能找到的最耀眼的一部分。

  他将我们收集起来，纳入他的地界，要是有谁敢欺负我们，他会第一个为我们出头…”

  他停顿了一会，拉下芮锦的手“我做不到放弃他，更别提背叛。”

  抬头望进她的眼睛，伸手想要触摸，却始终无法触碰，他摸到的只会是冰冷的屏幕和外壳。

  他渴望温暖，渴望柔软的躯体，渴望像那个人一般，母亲的怀抱里，安稳一生，哪怕只有短短16年，他也愿意。

  但现实太过残酷，机器人没有父母，家人，连朋友都是一个难得的物件，更别提，去爱上别人。

  在这样的地方，能找到这样一个机器人，是他的幸运，也是不幸，她不会为了他留下，他也不会为了她离去，这是他们都清楚的事实。

  蓝天下，一对机器人靠的很近，却越走越远，感情将他们拉在了一起，现实却将他们一步步推开。

  芮锦看着穆邬这样，不知哪一处抽痛了一下，似乎是——心

  可她没有心啊！

  （我怎么能不懂呢？穆邬，我懂的啊）

  现实是个坏东西，它使有情人分别，使人抛却幼稚和天真，变得麻木；

  现实是个好东西，它使适合的人走在了一起，使人变得成熟，不再幻想，不再妄想…

  在漫长的等待中，穆邬学到的最多的东西就是——顺其自然。

  “你走吧”他收回手

  芮锦呆楞在原地，不知所措“什么？为什么突然要我走？”

  “你不是想回去吗？等回战舰后，我会联系哈娜将军战舰…或者你想等开会结束，我带你去找她吗？”他还是有些舍不得，想要多留她一段时间。

  之前是他失去了理智才能说出的话，现在理智恢复，他做不到把她困在身边。

  （她会恨我的）

  他一直记得纳斯克说的话

  【我爱他但我不该是他的牢笼，也不该是他的束缚，如果我的爱变成了束缚他的枷锁……

  我不会离开他，但我不会再靠近他，直到我的爱不再是枷锁。】

  （虽然纳斯克脑子不好，但是他对感情上的见解，真的比我们强多了）

  芮锦的脸沉了下来，向前一步身体前端碰上他的胸口“你就这么想我走？在床上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看着顶到自己的两个凸起，他默默后退一步，但是那两个凸起如影随形，紧跟着就凑上来了。

  他只能移开视线“那是我刚醒，神经主盘供电不足，说出来的冲动之言。抱歉，我的确不想要你走，但是…你永远不会为了我留下，不是吗？”

  芮锦捧起他的头，摆正，让他只能看着她“我不是说过了？只要你以后没电了都来找我，我就可以留下吗？”

  他自嘲一笑，自己原来沦落到要用这个才能留住她了吗？

  他再度扬起他一如既往的虚伪笑容“精虫上脑的人类最不可信，而被欲望支配的机器人，我又怎么敢相信呢？

  你的心不在这，在宇宙的另一头，哈娜将军的战舰上。如果我现在问你，你愿意为了我留下来吗？你该怎么回答？”

  芮锦看着他的笑，手指摩挲着他的屏幕，勾勒着他脸上的笑容，向下滑去

  “别这么笑啊，不想笑就哭啊，我不会嘲笑你的…”

  “我在问你，你愿不愿意为我留下？”

  他在逼她，逼她在此刻做出选择，若她选择离开，他就会在回去后第一时间联系哈娜；若她留下…他就不会再放手了，他做不到像纳斯克一样等待，他会用尽一切手段留下她。

  能留住一个人的，不一定是躯体和牢笼，情感，是困住一个人的最好方法。

  她沉默地放下手“……给我一段时间好吗？”

  穆邬看着她脸上的哀求，还是心软了“好”

  他也不想这么早面对，即使他已经知道了差不多的结果。

  （她犹豫了，心里应该是有我的吧）

  “走走？”

  “好！我有相机，一起拍照吧！”

  她很快就恢复成之前那副模样，就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

  穆邬无奈地看着她，一时竟分不清她刚刚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

  （就当留个纪念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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