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女城里的人很多，食谷者也多，但是在已经是四流食谷者的李道玄面前……多多少少有些不够看了。

    目光扫过，俗术【四方眼】自行运转。

    很快，他就在这众多的痕迹当中，找到了黄虎留下的踪迹。

    身形几个闪烁，便是跟了上去，在那人群当中找到了穿着黑袍的黄虎。

    可让李道玄没想到的是，他只是跟了不到十几米的距离，黄虎这厮竟然就发现了。

    也不知道是该说黄虎的警惕性太强，还是自己的跟踪能力太差。

    但发现归发现，李道玄一步跨出，领域包裹住自己，便是升上了高空。

    居高临下俯视，如此一来，不管黄虎回头怎么看，都是找不见李道玄的踪迹了。

    而时至此刻，李道玄又有些后悔，早知道从【偷盗者】晋升【时妖】的时候，就把那个可以隐身的【踏早清】抢到来了。

    而不是要什么【妙手空空】，但也只是想想。

    归根结柢，还是这【妙手空空】比较实在。

    思量着，黄虎加快了脚步。

    李道玄悬在半空，目光紧紧跟随。

    很快他就发现，黄虎出了这条街道之后，竟然又绕着好几条街乱逛了好一阵。

    这警惕，也是拉满了。

    但同时也让李道玄愈发好奇，他倒想看看，这黄虎如今到底是在忙活什么事。

    有了六流的序列暂且不说，竟然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又是过了好一阵，黄虎进了一个妇女站街的楼子，等到他从后门出来的时候，已然换了身打扮。

    整个人也从一个年轻的黑袍男子，变成了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富态男子。

    若不是【四方眼】能看出这黄虎的气息，李道玄真就差点让他跑了。

    但这次易容变装之后，黄虎也就稍稍放松了警惕，绕了几圈没感觉到人跟踪之后，便是笔直来到了一个院子门口。

    李道玄也在空中看了眼，结果发现这院子竟然就在他刚刚遇见黄虎的那条街道里边。

    显然，他先前就是直接想进去的，但是意外发现有人跟踪之后，这才离开，在外边晃了好一阵，才回来。

    那院子的大门是紧锁的，但他有钥匙，看着就像是回自己家似得。

    也并未让人起疑，当然，除了一直盯着他的李道玄。

    在他刚进自家屋子后，李道玄就从空中下来，落入院子，全程不过眨眼之间，领域包裹的他落地无声，丝毫没有引人注目。

    他来到屋檐下，若是有人看见，也只会觉得这地方的黑色稍显浓郁一些，而不会联想到其他。

    两人基本上是前后脚来到这院子，所以纵使是黄虎，也只是刚刚进入客厅。

    李道玄站在窗外，朝里头看去。

    昏暗，明明还是大白天，但里头却跟晚上差不多了，这屋子……有古怪。

    李道玄本想直接领域压过去，但又怕打草惊蛇。

    屋内很快响起了对话。

    “你怎么现在才过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黄虎立马单膝跪倒在地，“回禀神使大人，刚刚我来到这附近的时候，有人盯上了我，我去了一趟二号口换了身装扮才将其甩脱。”

    “哦？”

    “城主府那边的？”

    “不知，那个人也极其警惕，我发现他之后，他立马就溜了。”

    “敢来跟踪我们的，呵，势必是有点实力的。”

    对方声音沙哑，李道玄也看不清，反倒让他好奇，黄虎面对的这个神使，到底是谁。

    他往前凑了些，【四方眼】下，他眯着眼终于看清，这屋内黄虎所面对的到底是谁了。

    不是人，是一口……棺材！

    还是黄金制成的棺材。

    见此情形，李道玄就知道有点古怪了，这黄虎……多半是投奔了那几位至高，成了信众。

    反正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绝对不是食谷者能搞出来的。

    但既然是信众，还能给黄虎这么大支持的，那就多半是九大至高了。

    只是不知道是九大至高当中的哪一个。

    就当他思量间，面板上边文字弹出。

    【你得见地藏府君信众，生存点+5（蓝）。】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却告知了李道玄事情的原委。

    眼前这口黄金棺材，竟然是地藏府君的信众，李道玄难免回想起了上次从镇邪塔出来时候的经历。

    当时在那门口，也即是他头一次见到那地藏府君信众。

    据谈笑所说，他们是在那收集魂灵，而且收集完了之后，也没惹事，自顾离开了。

    主打的就是一副与世无争的姿态。

    里边的对话继续，李道玄也没有急着动手，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听上边传达出来的意思，你最近这几次献上来的魂灵，好像是越来越少了啊。”

    黄金棺材声音愈发严厉。

    黄虎单膝跪地，也不畏惧，而是沉声说道：“想必神使大人也清楚，最近魂灵愈发稀少的，应当不止是我这堂口吧。”

    “呵，知道的倒不少！”

    黄金棺材口吐人言，见没有威慑到黄虎，也就放开了些，毕竟和他其他几个手下相比，黄虎还算是比较有能力的那个了。

    另外几个，那更是烂泥扶不上墙。

    “最近城主府那边好像是知道我们来到舞女城了，那几个【地陪】正在疯狂寻找我们的线索。”

    “这几天先收着点吧，等过了这风头再说。”

    “来，这是你前几次的收获，都收好了，下次行动之前，我会联系你的。”

    黄金棺材说完后，棺盖掀开，一个寿衣鬼从里头吐了出来。

    黄虎欣喜，急忙将其捡起，等到再一抬头，那黄金棺材则是已经消失不见了。

    但是李道玄却是在门外看完了全程。

    在黄虎低头之际，那口黄金棺材竟是生出了四条腿，一跃便是撞进了墙壁里头，消失不见。

    黄虎将寿衣鬼打开看了看，确定没差之后，这才收入了须弥，而后理了理衣衫，从屋子里出来。

    彼时，李道玄已经离开。

    藏匿高空的他再度跟着黄虎离去，他只是记下了这院子的位置，也不急着前来查探。

    要来……也是得从黄虎那里先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后，再来。

    黄虎离开这院子后，显然是放松了许多，就这么悠哉悠哉地走在舞女城中。

    甚至都还顺路要了两斤卤牛肉和一只烧鸡，沽了半斤酒。

    也都不是什么高档货，就是路边寻常人家里卖的那种。

    ‘这性子，倒和往年差了许多。’

    兜兜转转走了一圈后，他再度回到先前换装束的那楼子，穿过后，恢复成了自己本身的模样，也没再走多远，绕过几条小巷，便是推开了一个小院大门。

    李道玄估摸着这里就是他的住所了，也没迟疑。

    高空落下后，他直接动用领域包裹住了整个院子，刚回屋的黄虎也是在第一时间便是陷落。

    已是四流的李道玄出手针对只有六流的黄虎，他没有能躲过的理由。

    领域本就有梦魇、贪婪和色欲三重效果，而此刻对付这黄虎，李道玄只是催动了其中一层……梦魇。

    旋即，李道玄便置身其梦境。

    一点点催眠，再加上一点点套路，最后再来点感情，一个时辰下来，黄虎就差把自己第一次坚持了几个呼吸说出来了。

    原来这黄虎当初借着河母复苏一事离开了手巫城后，先是往北，起先是想着去神巫城发展的。

    半路遇到一个好心的食谷者商队，见他落单，便说顺路捎带一程。

    黄虎自是感激不尽，当然，也怀有一丝警惕。

    可没曾想，他再多的警惕也防不住人家的层出不穷的套路。

    这伙人是没问题的，一路上也对他多有照顾，可问题出就出在……这伙人不是去神巫城的！

    这伙人欺负他不识路，兜兜转转在山岭中穿行一阵，最后却是将他带去了山水城附近的一个鬼市里边。

    到了那，他们才图穷匕见。

    毫无疑问，黄虎为了保命，怂了，听从了那伙人的安排。

    可饶是如此，依旧抵不住一顿毒打，打完之后，又是关在小黑屋好一针折磨，说是要熬熬他的性子。

    在那耽搁了小半个月，见黄虎真的老实了之后，才将他放出来。

    也即是放出来后，他们对黄虎才稍有些信任，他也得此知道这鬼市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这鬼市里边的，都是水夫子，专门在这曳落河上经营一种行当。

    起先，在邪祟没有大规模爆发，俗世没有彻底复苏之前，这曳落河上有一群船夫，专门负责沟通这曳落河两岸。

    这伙船夫，叫做渡阴人，他们撑的船，叫做渡阴船。

    但是潮汐过后，这伙人就不见了，所有渡阴船的船夫，都不知去了何处。

    李道玄也只是先前在那阴魂凼见过一次。

    渡阴船的船夫们走了，但留下的这市场却还在，甚至直接形成了空缺。

    如此一来，便被这鬼市当中的这伙人盯上了。

    他们伪装成渡阴船的船夫，但却不是真的渡阴，他们只是将人带到这曳落河中央，然后……杀人越货！

    干的都是这些买卖。

    黄虎得到了他们的信任，自然也就开始接触者行当，起先还只是跟船，跟着干些下手活。

    比方说杀人之类的活计。

    起先还好，干了一阵后，黄虎就又开始密谋出路，毕竟留在这干这杀人越货的活……替自己干还好，主要是替别人杀人越货。

    这不是出路，如此又过了好一阵，黄虎终于想到了办法。

    他开始努力，开始上进，表现的越来越积极，拉的客人也越来越多。

    渐渐的，信任也就越来越多。

    终于，几个月后，他有了自己“渡阴船”！

    自己终于有出船的资格了。

    但是，黄虎也没太过冒昧，没有选择第一次出船就逃命，如此又是一连过去了小十天。

    他觉得，时候差不多了。

    于是他特意挑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领着客人驶向了这曳落河深处，在熟悉的杀人越货环节后。

    他没再选择往回，而是选择了……一往无前！

    最后事实证明，他成功了，但也没有完全成功。

    等他花费一天功夫，划船驶过对面时，却发现，早已有人在这对面接应，而且还正是那鬼市的坊主。

    就当黄虎以为自己这辈子大抵是到头了的时候，这鬼市坊主却是递给他一封纯黑的信笺。

    说，“欢迎你，通过了地藏府君的遴选。”

    黄虎：“？？？”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山水城附近的那个鬼市，也是地藏府君信众们收集魂灵的一个据点。

    就这么阴差阳错，黄虎成了这地藏府君的外围信众，专门负责给他们收集魂灵之类的活计。

    也就此来了这舞女城。

    听着他一一絮叨完，李道玄也是颇为感慨，如此看来，自己这位老乡……经历着实是挺丰富的。

    至少这辈子，过的那叫一个有声有色。

    稍加思量，李道玄还是决定露个面，旋即收了领域，显露身形，黄虎也逐渐从昏睡当中苏醒。

    刚醒那一刻，他是有些恍惚的。

    他觉得自己好像几年来都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只是这梦……为什么会梦见李道玄……

    “李道玄！”

    他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被吓得猛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表情诧异。

    甚至下意识就想跑，所以李道玄又用领域束缚了他。

    缓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黄虎才算从这震惊的清醒过来。

    无他，在这舞女城能见到李道玄这事，是他先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而现在，再怎么不敢想，李道玄都是出现在了他面前。

    “李……李道玄，你怎么来这舞女城了？”黄虎错愕之余，坐了回去，眼神当中到底还是有些欣喜。

    不管两人之间先前发生过什么，而且小时候，两人都还很玩得来。

    他乡遇故知，总是件让人欣喜的事情。

    李道玄收了领域，就这么看着他，笑道：“听说你最近在跟着地藏府君的信众，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我特意过来瞧瞧。”

    “什么？！”

    一惊一乍之间，黄虎又被惊吓地站了起来。

    但惊吓只是持续了刹那，他就表情僵硬地说道：“你，你听谁说的，这怎么可能，这一听就是个假消息。”

    话刚说完，他自己反倒先笑了。

    笑容很是苦涩，“我原以为我已经是六流食谷者了，就算比不上你，但怎么也应该差不多了。”

    “可没想到你不仅成了五流，竟然连领域都有了。”

    李道玄听到这话，换了个坐姿，二郎腿一翘，微笑道：“不，我现在是四流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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