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君臣同乐共度佳节，群臣依次进言贺表，酒过三巡后，几位老臣对视一眼，随即共同起身出列道：

  “陛下，您少年聪慧，名扬四海，弱冠之年便扫除暴燕开创大宁基业，在位三年，政通人和，国泰民安，陛下您德过尧舜，功过五帝，可唯有一件事是我朝之大弊。”

  “陛下久不立后，又无子嗣，将来我大宁江山何以为继？”

  “陛下，为我大宁江山着想，还望陛下早日立后，广开后宫为我大宁繁衍子嗣。”

  崔衡摩挲着手中的酒盏，笑问，“钱御史觉得朕该立谁为后呢？”

  “京中诸多适龄贵女皆容嘉性顺，可选入后宫侍奉君王。”

  “其中秦家女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可册为皇后。”

  钱御史说完后，其余出列的御史纷纷点头赞同。

  自始自终秦如月的哥哥秦楠一言不发，看不出喜怒，而秦家的夫人则面色惊喜，眼含期待，崔衡一一看过后放下酒盏，嘴角噙着抹淡淡的笑意，“秦家女确实不错。”

  皇上此言一出，群臣皆以为崔衡是同意了，神色一喜，正要出言赞皇上圣明，只听崔衡又道，

  “朕这儿也有一桩好姻缘要说与秦家女。”

  “苏平圣之子苏南人品贵重，相貌端庄，可堪为夫。”

  苏平圣？

  殿上群臣满头疑问，这苏平圣是何许人也？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做不知。

  皇上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人了？

  正在众人困惑不解时，崔衡笑道，“朕看苏平圣之子苏南配秦家姑娘正好。”

  “今日良辰佳节，朕就来做个媒，着苏平圣之子苏南与秦家女秦如月于下月初八成婚。”

  崔衡许是知道大臣们会专抓君王表述不清的字眼来暗箱操作似的，特意指名道姓得指出了这两人的名字。

  秦如月听了崔衡的这道旨意，险些表露出心中的喜悦。

  她低下头强忍着开心作出一副惊讶震惊的神色，而秦夫人显然是知道些什么，她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竟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晕死过去。

  这人究竟是谁？？？

  而在场的其余人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这苏家父子究竟何许人也？

  很快，他们的问题得到了答案。

  只见一位面容清瘦，眼神却格外坚毅的中年男子从末尾的位置碎步而出。

  他走得不快却格外得稳，他在万众瞩目下稳稳地走至大殿中央，随即伏地道，“臣苏平圣谢主隆恩。”

  一时间，群臣议论纷纷原来他就是苏平圣，可即便是此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众臣依旧……不认识他。

  这人到底是谁？又是什么底细？

  所有人心中都闪过这么一个疑问。

  也不怪众人困惑不解，今日朝堂之上的官员皆是三品以上，而苏平圣不过区区八品，且又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官职，莫说是他，便是他上司的上司也可能只是在这帮重臣眼中有一个些微的印象。

  出言进谏的言官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只听右侧的秦楠忽而战起大喝一声：“不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本来准备大书特书的御史们瞬时哑了火，皆侧眸看了过去。

  秦楠是百官之首没错，可他们的这位皇上可不是能任由臣属拿捏的皇上。

  他就这么直白了当的拒绝，难道不怕皇上动怒吗？

  秦楠快步上前，动作利落的撩开长袍，随即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皇上！”

  “那秦平圣不过一八品的微末小官，据臣了解苏家穷困潦倒，连件体面的衣服都没有，我妹如月自小娇生惯养，如何能嫁得这样的人家吃苦？”

  “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秦如月与苏南是相识相爱的，只是母亲一直不同意他们的事，在几年前就逼着她与苏南断绝往来，可秦如月还是一直与他通着书信，而自秦家入了京后，两人更是来往频繁了。

  她喜欢想嫁的人一直都是他，苏家确实并不富裕，但却并非秦楠口中所说的那样。

  至少在秦如月看来苏家吃喝是不愁的，且苏伯父为人刚直不阿又有才气，苏南亦是赤子丹心，这样的人或许会一时失落，但定会有时来运转的一天。

  “八品小官？”崔衡挑眉笑道，“着升苏平圣为吏部员外郎。”

  吏部员外郎，从六品的官。

  在这帮三品以上的大员中，从六品依旧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官，可让众臣警觉的是——皇上破格对苏平圣的升迁以及他所领的职位……

  从六品虽小，可若是吏部的从六品可就不一样了。

  众所周知，吏部可是掌管着官员的升迁和罢免……

  “秦楠，朕的旨意岂能朝令夕改？秦如月与苏南的婚事就此定下。”

  “你秦家如今如日中天，势若破竹，嫌弃苏平圣官职不显，可你不要忘了，三年前你连八品的官都不是。”

  秦楠身子一僵，随即便叩首请罪，崔衡却不说不怪罪他的话，只留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

  “明月虽好却有圆缺，秦爱卿，凡事过满则溢。”

  哪怕是最蠢钝的人也知道这句话后所含的警告了，何况是在场的这些人精，又有哪个能听不出来呢？

  皇上难不成……是要卸磨杀驴？

  这并不奇怪，在历史上，古往今来多少皇帝成事后都会杀掉那功高震主的臣子。

  秦楠的功劳虽不至于震主，可刚刚的嚣张气却足够震了。

  群臣心中顿时打了个寒颤，那岂不是死得更快了？

  崔衡出了金殿后，径直往宫中最高的建筑云阁去了。

  站在云阁顶端，他可以轻松俯瞰整个京城，自然也看得见柳婵真所居的郡主府。

  呼啸而过的寒风吹起他宽大的衣摆，银发随风舞动。

  在那些他们不得相见的日子里，他时常站在这儿遥望着她的郡主府，他见不到她，但从属下只言片语的汇报中他的目光似乎可以穿过层层宫阙，看见她走过庭院，看见她凭栏望水，看见她摘花种树。

  他有时会在这些画面中配上他的身影，仿佛他从未缺席一直在他身边。

  冷风似是送来阵阵花香，崔衡忽而下了决定，低声道，“摆架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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