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多了季旭冷冰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这幅生活气息浓厚的场景，记忆中多年未出现过了。

自从季希行和张凡死后，他和季旭的世界，只剩下了黑白两色，温度常年保持在零度以下。

情绪也成了没有起伏的直线，不管谈成了多大的生意，都难生出喜悦。

他有些明白季旭口中所说的“暖”是什么意思：世界有了色彩，不再单调，温度也变得舒适宜人。

他也喜欢这样的“暖”。

对于在黑白世界待了二十年的人来说，诱惑太大。

可是……他心底有恐惧，季希行的悲剧，绝对不能在季旭身上重演，他老了，承受不住打击。

他会跟着死的。

季昊天看向吴安，吴安会意，打开车门下了车，朝着湖边的一家三口走去。

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云璃一跳，云烨也扭过头，一脸疑惑的望着他。吴安笑笑，开口“云小姐，季老爷子来了。”

云璃扭头，发现身后不远处听着的黑色汽车，她疑惑的眨了眨眼“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季老爷子本想随意逛逛，结果恰好碰见了你们。”

云璃哦了一声，季昊天来早了。

她轻轻的推了推季旭“醒醒，季老爷子来了。”说着又对着云烨招手“来，咱们该回去了。”

云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脚步虽然朝着云璃而去，但视线仍留在湖面之上“妈妈，鱼……”

云璃有些好笑，钓鱼这种枯燥的事，难得云烨竟坐着不动盯了半个多小时“先回家，有客人来，咱们下次再钓。”

“下次是什么时候？”

云烨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云璃，很认真的询问。

没办法，云璃用类似的词比如“以后”、“长大”、“将来”、“有空”等糊弄他太多次了。

“明天。”季旭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坐直了身子，把帽子又戴在了云璃头顶，而后捏了捏云烨的小脸蛋，笑着抱着他，起身“乖儿子，明天爸爸休息，咱们再过来。”

“明天要去幼儿园。”云烨使劲眨巴大眼睛，小嘴巴也嘟了起来。

季旭忍不住笑，凑过去重重的亲了他的胖脸蛋“咱们请假！”

“好爸爸！爸爸我爱你！”云烨立马眉开眼笑，小手臂环着季旭的脖子，嘴巴在季旭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

他课程都学到小学二年级了，幼儿园好幼稚！他才不想去！

季旭俊脸上的笑容扩大，云璃无奈的摇头“你就惯着他吧。”

她送云烨去幼儿园的最大目的是交朋友，可不是为了学习。

季旭温柔一笑，也不反驳，抱着云烨朝着黑色汽车走去。云璃跟了上来，她有些紧张。

云烨的机灵可爱毋庸置疑，她不怀疑季昊天对云烨的喜欢，让她紧张的是季昊天看在云烨的面上，到底会不会改变对她的态度。

季昊天这样的人，没人能强迫他，除非他自己改变主意。

季旭抱着云烨站在车旁，季昊天徐徐降下了车窗玻璃，他一双深沉的眸子先是在季旭身上扫视了一遍，而后才把视线对准了云烨。

云烨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疑惑的望着他。

“小烨，叫爷爷。”季旭开口，下巴朝着季昊天点了点。

“爷爷好。”云烨乖乖的喊了一声，软糯的童音像是麦芽糖，甜甜黏黏，缠在季昊天的心上。

缠得他喉头哽咽，双眸微红。

和季旭幼年时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脸，这样乖乖的，类似的童音多年后再听到，思绪万千。

他别过头看向另一边，暗自调整情绪，再扭过头，面上已经恢复平静“小烨乖。上车吧。”

最后一句是对季旭和云璃说的。

“不，我们走着回去，反正不远。”季旭拒绝。

季昊天不勉强，示意司机开着车缓缓的跟着这一家三口。

云烨不住的扭头看他，云璃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模样，十足的像开启了坑妈模式，上次坑她时就是这表情！

“爸爸，这位爷爷是谁？”他以为刚才季旭吩咐他喊的那声“爷爷”和喊其他的老人并无不同。

“这是你爷爷呀，亲爷爷。”季旭解惑。

季昊天听了这话，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又苦又涩。

让他更为苦涩的还在后头。

云烨闻言看了他一眼，眨巴下纤长乌黑的眼睫毛，小手一拍，惊奇道“呀！和妈妈说的一样，爷爷果然又凶又老！”

正要捂着他小嘴巴的云璃“……”

季旭“……”

季昊天“……”他深深的望了云璃一眼，神色莫名。

云璃干笑两声，一边狠狠的瞪了云烨一眼，一边自救。

被云烨这个专注坑妈三十年不动摇的小坏蛋坑习惯了，她自救的手段也越来越熟练“季老，小烨见别的小朋友有爷爷疼爱，所以就问我您的事。”

“当时觉得和季旭没可能，为了彻底绝了小烨的念想，便骗他说您很凶，谁知道他记性好，竟然记住了。”

云璃说着给季旭使眼色，让他救场。

季旭轻笑，这套说辞和当初对他说的一模一样。

“爷爷，您别生气，璃璃也是无奈之举，她还骗过小烨说我是坏叔叔，以后见了我就跑呢。”

季昊天“……”

他再次向云璃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

这解释听上去很合理，可话里话外都带着他在棒打鸳鸯、狠心拆开眼前这一家三口的意思。

云璃无辜的和他对视“季老，小烨他年纪小，童言无忌，您别在意。”

“童言无忌？是大人教的好。”

季昊天冷哼一声。

“过奖过奖，您也觉得小烨天真可爱活泼伶俐吧？”云璃笑的灿烂。

季昊天“……”

云璃的厚脸皮和无耻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不过望着云烨纯真的小眼神儿，他还是点了点头“小烨很好。”

他悄悄的看过云烨多次，也找幼儿园的老师了解过情况，云烨的优秀乖巧，比起当年的季旭，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爷爷夸奖。”云烨极其有礼貌的道谢，继而有些羞涩的说道“不过您真的是我爷爷吗？”

季昊天点头。

“亲爷爷？就是别的小朋友那样，陪着一起玩的爷爷？”

季昊天继续点头。

“那您之前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来看小烨？”

季昊天哑然。

看着云烨纯真的双眼，他有些哽咽的开口“之前爷爷，不知道小烨的存在。”

“小烨，别怪爷爷，就像爸爸一样，爷爷不知道你。”季旭开口解释，季昊天的反应看的他心里酸涩不已。

“现在知道了，那爷爷会像爸爸一样疼小烨吗？”

“当然会！”

季旭和季昊天异口同声的说道。

“那爷爷会和爸爸妈妈住一起吗？”云烨继续问。

季旭和云璃看向季昊天。

季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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