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陆敏婕还嫌陆远期不够讨厌陆雯一般，十分殷勤地给陆雯倒上茶水，“雯姐姐，吃茶。”

  陆敏婕在府中出了名的刁蛮小姐脾气，如今在陆远期面前表现的愈是乖巧，就让陆远期心里愈是讨厌陆雯。

  这样“乖巧”的陆敏婕得是在陆雯手下吃了多少亏，才能做到这样乖顺？自然这些都免不了陆远期的联想。

  陆雯倒是不怕。她向来如此，别人待她和善，她乐得顺水人情给个笑脸。别人要是要跟她来个一争高下，那她也不怯场。

  陆林氏以为陆雯要在陆远期面前做个什么好姐姐的样子吗？怎么可能！等到陆远期持家的时候，就知道有个泼辣的姑姐，可比“温婉贤良”四个字的评价有用的多。

  陆雯明显感觉到，陆敏婕的这副乖顺的模样出来，陆远期的眼神更加凛厉了。

  陆雯置若罔闻，接过陆敏婕手里的茶杯，“谢谢三妹妹。”看起来姊妹和睦的场景，谁又知道后面暗潮汹涌。

  陆敏婕嘴角那一丝不甚流露的坏笑，陆雯也当做没有看见。

  陆敏婕装作惊讶地说：“雯姐姐，你这衣服是什么时候做的？已经起毛边了！”

  陆雯心里一窘。

  是啊！现下还没有日黑，光线充足，陆雯的旧衣服是糊弄不过去的。饶是在颜色和款式上都费了心思做些遮掩。可是旧衣服就是旧衣服，浆洗久了，自然是会有些毛边的。

  陆雯的余光注意到陆远期脸上，露出一种嗤笑的神情。

  陆雯从容不迫，整理整理大袖，说：“这是祖母在世的时候，给我做的夏衣。我很喜欢。而且，三妹妹知道的，我回老家守墓，自然是节俭朴素的。这些旧衣服，缝缝补补将就着穿，干净整洁就行。”陆雯甚至翻出袖子，展示上面一个花样：一朵针法极其复杂的桃花，上头还有一只飘飘起舞的小蝶。“这是我去年清明挂清的时候，不慎被树杈子划破的口子。自己缝补几针，你看是不是也瞧不出来？”

  花样绣的好不说，连选线都极为般配原来的布料。由于，衣服已经是旧衣服，新绣一个图样上去，新旧明显会有不同。所以花样绣完之后，肯定是进行了做旧处理，这样才能和原来的衣服融为一体。要不是陆雯自己说出来，谁又知道这花样之后有个口子呢?

  陆雯展示完，又叹了一口气，说：“比不得，你在京中，来往出入皆是权贵。穿着上华丽一些才不会辱没父亲的身份。我要是没看错，你这身衣服的花色，可是眼下最时兴的。脱春入夏还没多久，你就已经将新衣穿上了，可见父亲对你喜爱。”

  这话完，不仅陆远期知道自己此时不能为陆林氏出头，陆林氏和陆敏婕的神情也不太好。

  后院女眷的事情，一概都是陆林氏做主。陆雯不提陆林氏，只说父亲喜爱陆敏婕，才让她穿上新衣。而陆雯的衣服不仅是旧衣服，还是破衣服并且是老夫人在世的时候做的衣服。

  陆雯怎么说都是陆良珏发妻之女。虽然不是陆林氏所出，但也是嫡女。

  是个人都听得明白，在陆林氏的掌权之下，嫡女和嫡女之间，厚、此、薄、彼。

  陆雯的余光里，陆远期明显坐直了身子。

  陆远期是男子，本不必知道后院过多的事情。可是，眼下他未到弱冠，也可以算是后院的一份子。既然陆林氏要把陆远期拉到这后院的明争暗斗里，那陆雯不也会粉饰太平。

  不就是卖惨吗？仿佛谁不会似的。到底现在府中是她一个没有母亲的嫡女作威作福，还是现任的主母逼人太甚？陆远期就是要给自己“母亲”出头，也要搞清楚状况。到底陆远期是个读书人，是不可能做有失公平的事情。

  再说，他陆远期陆家一根独苗。虽然这陆家的家主身份和家产，没有兄弟分家。可是，在仕途上也就显得势单力薄。

  说不好听了，只能靠这些姊妹嫁出去，结一些姻亲兄弟。姊妹嫁得好都是为他的前程助力。陆远期的身份就只能跟陆良珏一样，两边都要讨好着，都不能得罪。否则，以后若是需要相助怎么求得到姑姐、姐夫身上呢？

  只要陆良珏没有傻，这些弯弯绕绕他是必然要交代给陆远期这个儿子的。

  陆远期发作陆雯必须找到一个道德的制高点——就是陆雯是恶女，忤逆主母。

  陆雯怎么可能会落下这样的口实？

  回府之后但凡陆雯有一点做的出格，陆良珏都会把陆雯按死。要是陆林氏和陆敏婕觉得自己过得不好，是因为陆雯。那的确是没错。可归根结底还是她们自己先挑起的纷争。只有陆雯不是开第一枪的人，她就永远不会被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进行指摘。

  面对陆远期，陆雯也同样如此。

  自始至终，陆林氏是忽略她，罚站，还是陆远期出言相讥。陆雯都不动声色。等得就是陆敏婕送上过墙梯，好好的演上一出。

  只是，人要脸树要皮。有些为难无关痛痒也就算了。可是，这母子三人哪个人都没有给陆雯留上一点点脸面。捡的都是陆雯在意的事情提。

  陆雯心下想，以后也就不要怪我找到机会的时候下你们的面皮。

  小厅的气氛有些尴尬，陆林氏赶紧打起哈哈，道：“雯姑娘说的什么话？你和敏婕都是陆府的女儿，有了她的，自然不会少了你的。你的衣裳也在做呢，就是她这个性子着急，非要裁缝先做了的罢了。”

  陆雯道：“我的性子就不喜欢在意这些，倒是让夫人费心了。”

  意思就是，你给我，我也不是很想要。不是很想给陆林氏台阶下。

  “这叫什么话？换季的衣裳还是要做的。你若是不喜欢这布料，平时还是可以穿旧衣。有些出门应酬的时候，委屈穿上一天半日的。才不枉费你父亲喜爱你们姊妹？”见陆雯不受，陆林氏自己紧张起来。赶紧把陆良珏搬出来压场子。

  陆雯起身，朝陆林氏福福身子，“那就谢过夫人照拂。”礼数陆雯是不会错的。

  倒是陆林氏受得不太开心。陆敏婕这败家的姑娘做得多贵的衣服，陆林氏就得做同样的给陆雯。这确实是要让她放一回血了。

  这时，嬷嬷通禀，“夫人，四姑娘和柳姨娘到。”

  随着陆敏涛这个奶娃娃来到，四人的唇枪舌战才告一段落，上演起深宅大院里的母慈子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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