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吾与卿卿许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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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承溶回宫之后就大病了一场,因为乍然撞见母亲与人偷情,还知道了一个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赵承溶吓得生病了。
母亲守在他身边,眼底满是担忧,好几次,赵承溶迷迷糊糊醒过来,都能看到母亲守在他跟前,眼下是多日不曾好好休息而积攒下来的青黑,赵承溶想问母亲,为何要这么做,可是看着这样的母亲,他问不出口。
“我不敢问,也不知道如何去问。”赵承溶的声音里带着纠结,就算隔了十来年,也能感受到他当时的两难,“那之后,我娘一直待在宫里,没有再出去。”
那段时间,赵承溶的心情很忐忑,每天都恨不得竖起耳朵过日子,他知道了左相的打算,担心他们谋事失败,会牵连到他和母亲,但后来一直都风平浪静,并没有听说有谁出事,赵承溶慢慢也就放松了警惕,加上母亲从他生病之后,就再未出宫和左相见面,赵承溶以为他们放弃了。
“但是九年前春天,我娘再次带着我去护国寺上香,说是要为染了风寒的皇帝祈福。”赵承溶道。
赵承溶并不敢让人发现他的异常,他跟着母亲去了护国寺,护国寺里的一切都还是他熟悉的样子,包括那个特地为他们留着的小院。
赵承溶强忍着没有睡,他半夜避开守夜的小太监,翻窗户离开了厢房,摸到了母亲的屋子后面,他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然后他就听见了左相的声音。
“如今你无需再担心了,我说过,既然已经是个死人,就老老实实当个死人吧,以后没有人能威胁溶儿了。”左相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床就靠着窗户放置,窗户也不过是糊了一层厚厚的窗纸罢了,站在夜风里的赵承溶四肢发冷,他紧紧咬着牙关,担心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没有留下后患吧?”他听见母亲这么问。
左相冷笑了一声:“这世上知道他活的人根本没有几个,不过的确漏掉了一个见不得光的小老鼠,你放心,我会找出那只老鼠的。”
“什么?”沈瑜语气里有震惊有担忧,“怎么回事……”
“赵长生身边有个高手,是他的隐侍青蝉,当年他狮口逃生,想来就是青蝉救走了他。”左相语气却很平静,“你放心,青蝉不敢如何,若是让当今知道他带着他心爱的长子离开,这么多年不回来,如今还让赵长生死了,他也得陪葬。人都有求生之心,没有人会愿意主动找死。”
“但是万一呢?”沈瑜却依然不放心,一件密事一旦有了第三个知情人,都存在风险。
“放心吧,他不会知道是谁动的手,就算他想不开,好日子不过,去找皇帝告密,他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左相说的十分自信。
在知道赵长生还活着之后,左相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二皇子,四皇子,还有其他有孕宫妃的母族,他做的很隐蔽,并不是直接找上门去说的,传消息的人转了好几道手,就算皇帝查也查不到他的头上。
因为左相是皇帝的一把刀,皇帝很多事情都是通过他的手去做的,他太知道如何掩人耳目,尤其是掩住皇帝的耳目。
左相并没有亲自动手去杀人,赵长生是死在那一群人的合谋之中的。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青蝉带着一个包袱跑了。
“那些人追了很久,但青蝉脱身本事挺大,他们没能找到人。”
“可是那些人找不到,左相却找到了。”赵承溶道,“左相查出来,青蝉住在灵州小塘村中,已经娶了妻生了子,左相决不能留下后患,让人过了几道手,鼓动了山贼去杀人。”
贺境心听到这里,瞳孔猛地一缩,她脑中不可控制地浮现出温觅死亡那一日的事。
三更半夜,成群的山贼奔涌而来,来的毫无预兆,来的气势汹汹,娘亲怀孕的时候已经不年轻,身体本就经不起半点闪失,娘亲并不是被那群山贼惊吓死的,她是身体承受不住,难产大出血而死的。
温秀口中那样聪明的温觅,却死的如此憋屈!
她呼吸变得急促,手紧紧攥紧,心口涌上一阵怒火,她未能出生的妹妹,她娘,还有她爹,都死于左相之手!
一只手握住了贺境心的手,她抬起头来,看到贺影心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悄然握住了她的手,小孩眼中满是担忧,也有愤怒和难过。
宋钺握住贺境心另一只手,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
贺境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愤怒支配。人一旦被情绪支配,很容易做出错事,也无法做出最正确的判断,眼下人已经死了,她能做的,就是让这一切真相大白!
赵承溶看贺境心这个模样,讷讷地闭了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此时的赵承溶并不知道,他口中的青蝉有个属于他的名字叫贺从渊,他口中的青蝉的妻女,是温觅和贺境心。
他只是觉得贺境心此时的情绪有些奇怪,却没有什么头绪。
贺境心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恢复了平静,她静静地看着赵承溶,“继续说。”
“你没事吧?”赵承溶迟疑着问了一句。
贺境心:“没事,你继续说。”
“左相接到消息,说是山贼杀人很顺利,左相知道后,让人将山贼头目杀了灭口,事情就算是了结了。”赵承溶道,“可是谁也没想到,青蝉并没有死,当初山贼去早了,青蝉并没有回去,死的是他的妻子。”
左相知道青蝉没死这件事,是在山贼灭口之后过了两年。
左相与沈瑜在护国寺偷偷见面,护国寺的方丈本来是皇帝的人,但却被左相抓住了一个致命的把柄,方丈不得不听命于左相,否则他也不敢如此大胆的在皇帝的眼线底下与沈瑜偷情。
左相在与方丈对弈的时候,很不凑巧的碰上了青蝉给方丈写信。
青蝉想让方丈帮忙查一查,当初袭击小塘村的那群山贼背后,是不是勾连着长安城中的某个人。
青蝉并不相信所谓的山贼进村掳掠,因为青蝉回去之后,仔细看过山贼所待的那座山到小塘村的距离,小塘村并不算是一个非常富裕的村子,甚至还有点穷,唯一的有钱人宋家,家中也有许多护卫看守,宋家虽然只是商户人家,但人家地也不少,和县衙关系也不错,山贼并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来。
他去问过福伯,那一日山贼在宋家门外时的情形,笃定那群人并没有抢宋家的意图,村子里其他人家,财物其实并没有少多少,那群人与其说是来抢东西,不如说是来找人加制造混乱的。
这很不正常,青蝉怀疑是冲他来的,而他唯一能招惹灾祸的源头就是赵长生。
所以青蝉暗中联络信得过的旧友,想要查一查真凶。
可惜信被左相发现了。
左相在知道青蝉没有死的时候,着实大吃一惊,毕竟在他眼中,赵长生的事情早就告一段落了,他坐立不安,想知道当初青蝉到底带走了什么,青蝉都查到了多少,手里是不是有什么证据,虽然赵长生的死他是过了几道手鼓动别人干的,可是山贼进村去杀人,却是他的人去干的,万一青蝉为了替妻子报仇,疯狗一样把他咬出来岂不是不美。
“左相知道青蝉一定是个很聪明的人,否则不可能活到现在,他不敢让青蝉看出端倪,让方丈写信将左相介绍给青蝉,告诉他,左相颇有能力,若有左相帮忙,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赵承溶道,“于是自那之后,左相就开始与青蝉通信,但青蝉真的很谨慎,并不会漏有用的消息出来,但四年前,方丈给青蝉去了一封信之后就自杀了。”
方丈这些年来,一直受左相的威胁替他做事,早就承受不住压力,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选择了自杀,并且还在死之前给青蝉写信。
左相知道这件事后,坐立难安,他担心方丈破罐子破摔把一些不该说的告诉青蝉,他左思右想之后,决定把青蝉骗到长安城来,到了他的地盘,使些手段,把青蝉当初从赵长生那里带走的包袱逼问出来。
赵承溶:“他写信告诉青蝉,说是有了重要的线索,想让青蝉来京一趟,当面细说,信件里决不能提。”
贺境心把赵承溶说的这些,与脑海中已有的线索进行比对,发现时间上的确能对得上。
青蝉一直在与左相还有方丈通信,信里面除了在找黄雀,就是一些暗语,想来暗语便是父亲想知道,害死温觅和赵长生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贺境心能理解父亲为何不把这些事捅出来告诉皇帝,在父亲看来,赵长生已经是过去,皇帝早有了很多孩子,一个在皇帝眼中早就死了的孩子,分量并没有多重,更何况,他作为隐侍,带着皇子出逃,如今皇子还死了,他绝对活不了,甚至他的妻子和孩子也活不了的。
贺从渊从头到尾想做的就是找出凶手,弄死报仇。
贺从渊到长安城去,应该就是因为方丈的最后一封信,信上提及他们被发现了,再加上左相的信,贺从渊最终决定去长安城查一查线索。那次长安行,最终让贺从渊被打成重伤,后来左相派人把贺从渊送回小塘村,暗中搜寻的,肯定也是当初贺从渊带走的包袱,只可惜最后一无所获。
“之后,左相和我娘说,青蝉死了,一切到此为止,彻底结束了。”赵承溶说到这里,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他们让我安心,说将来的太子之位一定是我的。”
贺境心不解地看着赵承溶,“为什么他们这么笃定?”
赵承溶面色纠结半晌,最终还是说了,“因为他们告诉我,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全都不是皇帝的孩子。”
冷不丁听到惊天大料的众人:……
啊?!
已知:四皇子是谢贵妃胆大包天狸猫换太子换的,六皇子是沈贵妃和左相偷情生的。
现在赵承溶的意思,二皇子和五皇子,竟然也不是皇帝生的吗?
“我以为自己是唯一的皇子。”赵承溶露出一个自嘲的笑,“结果原来,我也不是啊。”
贺境心追问:“左相和你母亲,是如何知道的?”
“因为皇帝从未宠幸过那些妃子。”赵承溶道,“我娘在知道自己有孕之后,故意找理由让皇帝去陪她吃饭,灌醉皇帝后,把他留了下来。那一夜之后,过了一个月,我娘被诊出喜脉。”
沈瑜一开始也有点担心被皇帝识破,但她太需要一个孩子了,但好在一切很顺利,如她算计的那样发展,她为了赵承溶去争去斗,后宫其他有儿子的妃子同样也为了孩子去斗,整个后宫犹如养蛊的修罗场。
可是后来有一天,沈瑜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二皇子,死掉的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全都不是皇帝的孩子。
当年,世家逼迫太子娶世家女入东宫,太子并不愿意,韩家强行塞了一个姑娘进来,结果太子碰都不碰,置之不理,他们深觉不能继续僵持下去,就使了手段想让太子宠幸自家姑娘,但太子是个犟种,他不愿意。
他就这么冷眼看着那些世家算计来算计去,他也不戳穿,任由那些宫妃想各种办法怀孕,然后冷眼看着他们使出浑身解数,把孩子算在他的头上。
每一个怀了孩子的妃子都以为自己很成功,他们成功把自己变成了刀,主动砍向了其他人,削减着其他家族的力量。
众人:……
贺境心偏头看了贺影心一眼,贺影心眼圈有点发红,他忽的低下头去,心里忽然觉得有点难过。
他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其实是怨恨过皇帝的,为什么自己的奶奶还有父亲死了,没有未来了,作为一切悲剧的导火索皇帝却还风光的活着,坐拥万里江山,享用一个后宫的美人,儿女成群。
温沅死的冤枉,就算雷霆一怒又如何,皇帝都没有明面上讨个公道,他爹更是死的不明不白,至今都不知死前遭遇过什么。
但现在,却有人告诉他,并非如此。
那个昔日被父亲背叛,被世家逼迫的喘不过气来,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另娶的少年太子,依然如旧,从未变过。
贺影心虽然还小,但他其实知道的,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坐在皇位上的九五之尊,要做到这一点何其难,毕竟世人眼里,旧人虽好,但日子还要过下去的,皇帝没有很多孩子怎么行呢,江山岂不是要落入外人之手吗?
这些年,皇帝和世家不死不休,他强势张扬,完全是不顾死活的在折腾,他或许根本没有想过以后,他想死却不敢死,死了大晋会再次陷入战乱,民不聊生,可是他又不想活,所以他就冷静的发疯。
而此时的贺境心,也明白了自己对于皇帝的种种矛盾的感官来自何处。
一直安静待在一边,默默听完全部的张满,此时已经惊呆了,她抬起手,默默地捂住自己的额头,很想装作自己没来过,这些秘闻听了真的没有问题吗?!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赵承溶道,“其他的,赵长生到底是怎么死的,死之前发生了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以前的知情人,大概都被杀干净了。”
贺境心盯着赵承溶的眼睛看了半晌,没有看出说谎的痕迹,也是,如此要命的事情都说出来了,赵承溶没有隐瞒的意义,“你能为你说的这一切负责吗?保证是真话?”
赵承溶点了点头,“我可以。”
“如此,你收拾东西,跟我们走吧。”贺境心道。
赵承溶愣了一下,整个人都紧张起来,“贺大人……您说过,会让我妻儿活命的。”
“对,你是人证。”贺境心冷声道,“只要你把这些,分毫不差原原本本的在皇帝跟前交代了,你妻儿就能活。”
贺境心说着站起身,宋钺跟着一起站起来,“我们明天一早就走,你们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和你妻子道别。”
贺境心牵着贺影心,拉着宋钺走出了堂屋。
张满默默跟在后面,赵承溶送出去,目送几人走远。
张满走了一段后,脚步还是停了下来。
“贺大人,宋大人,小影心,我晚点来找你们。”张满道。
“好,直接去史将军那里。”贺境心点头应道。
张满转身,朝着赵承溶走去。
赵承溶看到张满折回来,愣了一下,下意识迎出去几步,担心是不是贺境心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或者是变卦了。
张满停在了赵承溶面前,她稍稍躺着头看着赵承溶,眼前的人近距离看着,更显风霜落魄,他看着她的眼神里甚至带了一丝讨好和恳求。
张满心情很复杂,赵承溶并未认出她,这多么荒唐。
也是,她本就没见过赵承溶几次,那时候她一身华服,满头珠钗,脸上也涂了脂粉,如今她穿着简单,也不涂脂抹粉,与曾经的模样有了差别。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赵承溶其实从未认真的看过她,与她对视过。
也是,赵承溶都知道左相和沈瑜有私情,她和娘在赵承溶眼里,大概都非常可笑吧,是完全不被尊重,可以被轻视的存在。
“这位姑娘,可是大人有什么吩咐?”赵承溶被张满看的越发忐忑,他看着张满,觉得眼前这个人长得有一点面善。
“你不认识我?”张满问。
赵承溶愣了一下,“姑娘以前认识我?”
张满忽然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恍然之间让她的容貌更胜,有当初长安贵女的几丝影子。
“你……”赵承溶脑中蓦的掠过一道光,他眼睛蓦的睁大了几分,却又有点不敢置信。
“我曾经叫傅棠。”张满直截了当道,“曾与你定过亲,大婚之日死在花轿里的傅棠。”
赵承溶脸色煞白,他站立不稳地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傅棠……你不是死了吗?你为什么会活着……这不可能……”
“因为有人替我死了啊。”张满淡淡道,“如今我不是傅棠,我娘拼了一条命,才换了我如今苟活于世。
赵承溶张了张嘴,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一时半会儿,那些话都堵在嗓子口,竟然说不出一个字。
张满:“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想要告诉你我的身份,因为估计就算我站在你面前,你也不会认识我,曾经的秦王殿下,目下无尘,从不肯正眼看我,就算我与你定亲,你也觉得我这样的人,不配得到你的一个眼神。”
赵承溶此时脑中乱七八糟的,但张满说对了,昔日他还是秦王的时候,并不想娶傅棠,左相一直将他捧在手心里疼爱,他当初以为是爱屋及乌,后来身份曝光,他才明白,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偏爱?
“你竟然早就知道。”张满会回头,耿耿于怀的事情是这个,“那些年,你是不是暗中得意,嘲笑,我和我娘算什么东西?”
张满抬起手,狠狠甩了赵承溶一个巴掌,“你就是大禽兽生的小禽兽!”
赵承溶被打了一巴掌,堵在嗓子口如石头一样的情绪被打散,“不是的……我当初也害怕过,只是……只是……”
“只是被伤害的人不是你,被算计去死的人也不是你。”张满气红了眼睛,“就是为了你,我爹要我死,他明知道你是我哥哥,却让我嫁给你,这多么荒唐啊!”
“我凭什么要为了你们这群畜生去死,我娘为了救我,她是为了救我才杀人的!”张满眼圈通红,眼底积聚起来的水汽凝成泪珠滚落,她真的太愤怒太难过了,娘死后,她没有哭,因为她知道,娘希望她开心的活下去。
娘亲经常与她说的话就是,“希望我儿此生无忧无灾,平安长大。”
可是她却替她扛了灭顶的灾祸,用自己的命换她无忧无灾。
所有的情绪在此刻再也无法隐藏和克制,张满抬起手,用力又是一个巴掌甩出去,“你明知道这一切,可你就这么冷眼看着,你还是个人吗,你们还是人吗?!”
赵承溶捂着脸,他弓着腰有些狼狈。
一直待在屋子里的青葵听到声音走出来,想要靠近,却见赵承溶摇了摇头,她满眼担心,最后还是听从他的命令,退回屋子里去了。
“对不起。”赵承溶低低道,“那时候的我……一心皇位,他们教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那时候的赵承溶,觉得自己是唯一的皇子,娶什么样的名门闺秀都是应该的,他不满意傅棠,因为左相是铁板钉钉的秦王党,还要联姻做什么,但左相却说他不能明目张胆的偏爱,成为翁婿就可以了。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他们要你死的,你信我。”赵承溶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是左相的孩子,他原本想着娶回来就娶回来,捏着鼻子认了,可是没有想到,新娘会死在花轿里。
后来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就知道了傅棠为什么一定要死。
傅棠的确是因为他而死的。
流放后,他并不愿意面对过去的一切,所以他克制着不去回忆过去的事,若不是贺境心他们忽然出现在这里,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提及这些。
“不重要了。”张满冷冷道,“赵承溶,我祝你不得好死。”
张满说着,转身就走,她怕自己继续站在这里,会忍不住杀了眼前这个人,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就算他没有动手,可是他确实一切罪孽的开端。
但他还不能死,她也不能杀人,她要如娘亲期待的那样,平安活到老。
“傅棠,你等等。”赵承溶开口喊了一声。
张满停住脚步,“对不起这种话别说,太轻了。”
“我不是想说这个。”赵承溶沉默了一下,还是道,“刚刚我忘记一件事,宫里那么多的公主,但只有三公主没有母妃,她是皇帝从宫外抱回来的,据说是皇帝在洛阳行宫宠幸了一个人,结果那人拼命生下三公主,人却没熬得住。”
张满听完后,抬脚继续往前走。
赵承溶站在原地,看着张满离开,他眼神很复杂,其实他有很多话想说,甚至一开始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他是带着怨恨的,但看着张满哭着质问他的时候,他才恍然惊觉,自己的存在,让她失去了娘,并且从小都不曾有过父亲的关爱。
这个人大概是除了青葵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之外,他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但他们不是亲人,是恨不得杀死对方的仇人。
青葵听到外面的人走了,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她抬起头,有些心疼的看着赵承溶脸上肿起来的巴掌印,“少爷,你的脸……”
“不碍事的。”赵承溶道,“青葵,你愿意与我为妻吗?”
青葵愣住了,她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可……可我只是……”
“我如今也不过只是个庶人罢了。”赵承溶苦笑了一下,“你不愿意也不碍的,但恳求你,生下我的孩子,这是我此生唯一的孩子……”
青葵抬起手,轻轻触碰赵承溶的脸,她有些不敢确定,因为这是昔日的秦王殿下啊,他曾经目下无尘,并不会正眼看身边的人,她只是个侍妾而已,她知道赵承溶其实是看不起她的。
到了金门岛之后,他的脾气其实并不算很好,但他到底没有责骂迁怒过她,青葵也不在意,毕竟这是她曾经只能仰望的人啊。
可是如今这个人,却如此狼狈的要她嫁他为妻。
青葵笑了起来,眼泪却从眼中滚落,“少爷,我愿意的,能嫁给少爷,我很开心,这个孩子我会无论如何都会生下来的。”
赵承溶看着青葵眼中的泪,他轻轻擦掉,“别哭。”
他抬头看向张满离去的方向,他抿着唇,闭了闭眼,“别哭。”
他眼中一片干涩,愤怒也好,开心也好,他如今眼中已经没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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