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土娘娘死亡后，忘川境的系统屏蔽却依旧没有解除。

梵愚消散得更快了。

鬼道这才反应过来，想要拉住他的手，却无济于事。

如果他死了，那自己所做的一切，算是什么？

“你怎么这么愚蠢啊，你怎么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就随便消耗自己！”鬼道是真的慌了，他冲着梵愚吼。

然而对方却有一半已经是枯骨，无法微笑也无法回应他了。

“你疯了……”鬼道声音都在抖，他明明只是把梵愚当工具人，此刻却无法镇静了：“你坚持住……坚持住啊！我一定会救你……”

他想起了自己那一瓶长生水，可以复活肉体，再生魂魄。

然而鬼道却握不住梵愚的手，他已经像雾一样飘渺。

忘川境，没法用道具。

而梵愚，走不出忘川境。

天地那么大，鬼道第一次觉得悲凉。

他怒吼着，双眼通红。

又一次，深深的无力感。

为什么自己总是守不住旁边的东西，他们像流逝在指尖的沙一样，只是看着就消散了。

柴崖死后，这就成了他的执念。

许久后，他站了起来，盯着梵愚。

他伸出了手。

他想好要怎么做了，得先让梵愚撑住。

他选择撕裂自己的魂魄，一分为二。

魂魄可以维持生命，但不会太久。

他要带着梵愚走出忘川。

这个过程是痛不欲生的，可鬼道还是毅然决然地做了。

如果不是梵愚给他争取时间，他没法在这么快的时间内蓄力完成蜕变。

“你准备好秉承我的意志了吗？”

在蜈蚣肚子里充满了胃酸，他感觉浑身都要腐化了。

那个声音又问了他。

这次他的回答是“是”。

“但我不是成为你，而是要和你一样。”

我愿意不入轮回，化恶鬼，守死道！”

若是眼前的难关无法趟过，任何高谈阔论都将成为一纸空文。

眼前的人都守不住，说守护的字眼就会过于可笑。

【鬼道】怒吼一声，似乎是因为他的拒绝，那声音正变得越来越小。

【鬼道】是对的，或许他曾经也像自己一样天真过，可是后来他发现，曾经的自己，真的只是蝼蚁。

所以，他才瞧不起过去的自己，瞧不起明明什么都想要，却什么都不想割舍的江菱。

所以，江菱放弃了人的身份。

不入轮回。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能说自己是个人类了。

他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鬼神，只是披着不同的皮囊。

人类太脆弱，他决定放下了。

当他颤抖着手将一半的灵魂塞进梵愚体内，看到他的身体凝实，就飞速抱着他开始狂奔。

忘川河的河水很凉，冰冷刺骨，让他发抖。

可是他的速度依旧没有慢下来。

他要救人，哪怕是成了佛都不渡的异类，他也许会遗憾，但不后悔。

“女娲之力发动，魂魄消散速度降低80%，剩余时间三分钟。”

越接近那条通道，系统似乎又恢复了，断断续续的提示音传了出来。

这是第一次关于女娲的具体提示，上一次提到女娲还是超链接。

“你知道你要做什么了，这很好。”恍惚间，一声长叹在鬼道脑海里盘旋。

是孙伯贤老先生的声音。

在倒计时结束前，他像一头恶鬼，带着快要魂飞魄散之人，爬出了地狱的大门。

接着，在白景年错愕的目光和手忙脚乱打电话的声音中，他打开背包，拿出了长生水，扶起梵愚，灌进他嘴里。

自己的魂魄只要不完全泯灭，就可以长好，他不需要这东西。

长生水一滴没漏进了梵愚的嘴，他的周身开始发光，像一步倒退的电影，皮肉，魂魄，重新一点点回归。

鬼道其实理解为什么白景年看到自己有些愣神。

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和以前不同了。即便同样是鬼道，可人类的气息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多了几分肃杀。

“达成成就：互相成全。

他成全了你，你拯救了他。

忘川彼岸并不大，却可以承载很多东西。就比如，某人的命，和他的爱恨情仇。他带着对你的肯定，要和你一起共赴黄泉。”

“永恒失去：人类身份，尽管你依旧可以变成原来的样貌，你也不再是人类。

永恒失去：长生水。

永恒失去：万商集团人类代言人资格。”

“重新获得：【山君】（仅限于人类装备）。

额外获得：将军令。

不是伪造的，而是货真价实的骠骑大将军，因为你救了鬼族众多的子民，使他们免于后土娘娘的压制。”

“检测到有死亡boss，技能宝箱发放，50%概率获得一个（后土娘娘）技能。”

鬼道暂时没心思看这些，白景年通知了其他几个人后，众人七手八脚抬起梵愚，把鬼道扶回房间。

陌浩阳盯着鬼道，怎么也放不下眼中的疑惑。

“为什么……”他组织了一下语言：

“为什么原来你头顶没有明确标识，可是现在一扫描就显示鬼怪？和……副本boss一样。”

“因为我变成了鬼。”鬼道看着他，吐出的字却让陌浩阳眉心跳了跳：“我已经不是人类了。”

“……”陌浩阳久久无法回神。

他不是接受不了。只是，有点突然。

为何突然就到了这一步？能把他逼成这样，又是因为什么？

看着还昏迷的梵愚，好久，他才拍了拍鬼道肩膀以示安慰：“你一定经历了巨大的困难。”

“嗯。”鬼道点头，不想再多说。

他甚至有点庆幸自己变成了鬼，不然根本无法做到撕裂魂魄这种事。如果救不了梵愚，枭逸会恨自己一辈子。

他做到了。

即便是撕裂自己，也难以得到的机会，被他把握住了。

其实，后土娘娘的计划不算是完全失败的。

毕竟她真的造出了鬼神，只不过不是当年那一个。

“寨子开了，能出去了！”

外面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紧接着传来零零碎碎的声音，又是众人的欢呼。

一次性副本，或者说，本来不应该出现的副本崩塌了，一切步入正轨。

寨子开了，一个人影却飞速冲了进来，一闪就来到了屋子里。

“哥！！！”枭逸急切的声音传来，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了，就上前试探梵愚的鼻息。

“梵愚，鬼怪身份：篁岭，遭遇灭顶之灾后由鬼道一半魂魄，及长生水救活。”

听到提示后，枭逸肩膀明显一松，整个人却停顿了好长时间。

他转过头来，看到鬼道，居然膝盖一弯跪下了：“……神主。”

他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鬼道赶紧上前把他给拽起来：“你这小孩儿干什么！”

“这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枭逸呜咽着，他居然哭了，眼眶红红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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