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这里，不要乱跑。”

  柴崖双手很沉很重，按在江菱肩膀上。浓重的烟雾还是很呛人，江菱眯着眼睛，试图让自己的视野变清晰一点。

  “你去吧，还有重阳在。”江菱挥了挥手，让他不要担心。

  重阳罕见的沉默了。只有他知道，柴崖还是想对江菱动手，自己也是。

  这场爆炸不论是谁引发的，者璇也好，南宫世家也罢，背后都摆脱不开秩序的指使。而且，自己也即将变成戏台上的角色。

  “重阳，重头戏要来了。”

  耳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者璇。重阳已经是者璇的员工了，他没有办法忤逆她。

  “你把她带到约定地点，剩下的由我来负责。”

  重阳向江菱伸出了手:“这里不能一直待着，我带你去场景出口。”

  “柴崖不是不让我移动吗？”江菱微微皱了一下眉毛，她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重阳当然知道柴崖为什么离开江菱擅自行动——因为要给杀手创造时间。指使带走江菱的是者璇，而柴崖在等的是南宫世家。

  不论是谁，唯一不变的是，他们要解决的对象都是江菱。

  为什么要对人类如此？柴崖不是刚才和江菱聊的挺开心吗？重阳一边想着，一边开口:“目前不确定还有没有炸弹，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出口出去，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干等着。”

  “……好吧。”江菱点头。

  一路无话。

  柴崖站在楼顶，看着如同芝麻大小的两个人并排向着出口移动。他的电子眼不断拉近镜头，最后聚焦到了江菱身上。

  只要江菱死亡，他在地球的旅行也就该结束了，接下来他也应该回到秩序那里，继续观察这个世界……

  江菱跟在重阳身边不吭声。突然没来由的问了一句:“重阳，你喜欢你的心脏吗？”

  重阳脚步一顿，随后不动声色地开口:“挺喜欢的。”

  他没看到，江菱的嘴角微微上扬……

  枪响了，人们四散奔逃，重阳也抓紧了江菱的手，把她推到了自己前面。子弹乒乒乓乓打在建筑上，两人飞快地奔跑着。

  眼看出口近在咫尺，重阳却突然停下了，拽住了江菱。

  “你干什么？”身边嘈杂的声音让江菱很烦躁，她转过头。

  重阳没动，他的眼睛却第一次流露出人的神采。

  “江菱。”他第一次叫江菱的名字，手上的力道也收紧:“你信我吗？”

  江菱意外的看着他，顿了一秒，点头。

  “相信。”

  重阳彻底停下了。多少年前，他也听过类似的话。

  “Q，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成为世界上第一个会独立思考的机器人，你将不再是任何人的工具，你将会成为真正的人！”

  “到那时候，你会有自己的是非判断，不再仅仅依靠指令，你会有自己的坚持和倔强，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为什么烧毁我的资料？你知不知道差一点你就可以变成有思想的机器人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一天花了多少心思！”

  声嘶力竭的嗓音回荡在重阳脑海:“你果然没有心，机器就是机器，连真心对你好的人你也不知道珍惜。”

  出口处已经堆积了大量逃跑的人，江菱也依稀看到了一些人站在那里并没有向外逃，危机感一下子让江菱警醒。

  那些人动了，他们开始穿过人流，逆着人群朝江菱涌过来。同时还能听到者璇的高喝:“重阳！你在干什么？为什么停在那里不动？不是让你把她带过来？”

  江菱一愣，没等她反应，重阳已经扯过她的手臂，语气急促:“没时间了，从这边走。”

  看到重阳突然带着江菱调转方向，者璇快气死了，这家伙不听指令，最后被问责的是自己啊！

  她也不再指望重阳，而是对着旁边南宫世家的人发出命令:“抓住他们两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瞬间，似乎有成千上万的光线向着这边打来，重阳一把将江菱捞起来扛在肩上，弓着腰奔跑。

  光线打在重阳腿上，人造皮肤瞬间就被腐蚀掉一大片，这让重阳步伐有些踉跄。

  “……你，干嘛这样？”

  江菱已经知道了这是阴谋，可是看着扛着自己奔跑的重阳，她又不理解了。他此时哪还有半点的从容，取而代之的是类似于焦急的表情。

  江菱看着身后密集的枪林弹雨，很多打中了重阳的后背，他咬着牙没停下脚步——原来机器受伤也会疼啊。

  “……机器。”

  “什么？”

  “你说过，机器不会为了争取利益而做出命令之外的举动。”

  眼前就是人造湖，重阳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在水中艰难地前行。江菱记得重阳怕水。

  身后溅起了大片水花，他将江菱扛在肩膀上，背后的铁板赫然展开形成了屏障，子弹打在上面声音又脆又尖。

  “你知道吗，我的创造者在死亡的时候，我没有帮上任何忙，甚至，我才是导致她死亡的帮凶。”

  一颗子弹猛然穿透了重阳的肩膀，红色的循环液喷溅而出，他一个趔趄，却依然没有停下来。

  “可是，我现在不止是机器了吧？你也说我越来越像人类了。我不想再这么做了，我希望我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一次。”

  人工湖对岸近在咫尺，重阳的声音却闷闷的，这是他内部进水的征兆:“往前……那扇门……离开……”

  “嘭！嘭嘭——”

  在重阳将江菱推上岸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前面的皮肤骤然炸开，胸前如同开出了满天翻飞的玻璃花，胸前的宝石被打的四分五裂——他的四肢分崩离析，头和脖子失去了衔接，右脸被打穿，露出了里面转动的齿轮。

  江菱听见背后的声音，似乎是从人口中，又似乎是从系统中传出。

  “机器人Q，经鉴定:损毁，等待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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