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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段成义


怀夕找不到了,卫杰也没办法,只好先回去再做打算。

  正当卫杰穿梭于屋脊之上朝家的方向飞快跑去时候,一只飞镖从他侧方飞来,直奔大腿而去。卫杰半空中矮身出手,三指呈鹰爪状抓住飞镖,随即将之扔了回去,继续朝前方奔去。

  卫杰那一镖没有杀人的打算,可惜对方不打算放过他。那人也跳到房上,朝卫杰的后心发出第二镖,卫杰没有蒙面又不想随意杀人,所以没有与之纠缠,脚下不停飞奔的同时凭声音判断飞镖方向,反手拔出断剑格挡开后继续跑。

  当后面第三镖随着风声靠近的时候,卫杰的火气上来了,老子不理你你还没完了。

  卫杰跳到一处幽暗的角落躲开飞镖同时准备还击,东京城虽然算是不夜城,但也不是任何一处都灯火通明。卫杰借着机会迅速扯出面巾将脸包了起来,准备用来人的血给自己解解气。

  随着一声不大的落地声,那人一袭白衣出现在了卫杰不远处。如果卫昶在场,借着月光可以认出来这人是谁,他就是曾与卫仲铭有过交手的勾当皇城司——段成义。

  段皇城最近心情很差,这趟差事不但走脱人犯,还让他留下枉顾袍泽生死的恶名,现在东方浩已经因为伤重正式被皇城司除名,段成义有意为东方浩争取更多的赔偿,人家却根本不领情。.

  本来段成义还可以将舍弃东方浩的行为解释为情势所迫,但是那两名开封府胥吏背着东方浩逃命的情形早就在皇城司里传开了。其他衙门的人都能在那个时候背着皇城司的亲从官逃命,段成义身为皇城司三位主官之一,竟然把他扔给了贼人,这让段成义的威信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当然旁人不知道的是,任毅、李松是靠假死逃得性命,顺便救了被自己人抛弃又被敌人放过的东方浩,如果让他们二人提着刀将被困的东方浩救出来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但不管其他情况如何,段大人的威信折损确实是不争的事实。这些天以来段成义满脑子只想一件事,抓住敌人的暗探,用实打实的功绩洗雪耻辱。

  这几日押在皇城司的西夏密探被他反复折磨,用尽酷刑却没得到更有价值的消息,今夜他想到在魏翀被发现的地方走走,看看能不能发现被忽略的线索。还没到地方就发现了屋脊上飞奔的卫杰,这时候蹿房越脊的能是什么好人?段大人此时刚好想抓个贼解解闷,于是乎一只飞镖直接打了过去。

  书归正传。

  段成义落地之后,卫杰已然包好了脸。段成义摆出官威大喝一声:“哪里来的贼子,皇城司办案,还不束手就擒。”

  卫杰听着这句不咸不淡的话,实在不明白说这些有什么用,还能真有人因为你那几句话投降不成,顶多也就是跟江湖切口一样报个字号换个面子。

  段成义见对方没回应,也不再多说,直接拔刀一招力劈华山斩了过去。刀一出鞘,卫杰就知道此刀不是凡品,待刀锋斩下来时看得出段成义的身手也是算得上一流水准。

  段成义刀法快准狠,卫杰空手躲了他三刀,这三刀已然出现刀光残影,第四刀的时候本想拔出断剑,但想了想又将本已出鞘的剑按了回去。

  卫杰最初是打算在这地方宰了他,现在早就打消了念头。皇城司身份特殊,如果杀了他,事情终难善了,更何况这么多年就见过这一个身手卓绝的晚辈,确实也欣赏他。

  如果不杀他,自己的兵器如此特殊,近距离拔出被对方记住了也是个麻烦。

  段成义见对方拔剑又按回去,觉得这人简直是在蔑视他,有心举刀再斩他几刀,却又想对方始终不拔兵器,自己接连不断下手这种行为会不会有些下作?动作就此停滞下来,

  兵抓贼,哪有什么高尚下作的区别,抓住了就是正确的。

  段成义犹豫之时,卫杰自腰后羊皮囊中取出一对流光胆,借着月光能看出这对铁胆被打磨的很亮,卫杰将流光胆捧在手中盘玩了几下,段成义见对方已有兵器在手,也不再等待,举刀劈来。

  流光胆猛然出手,直奔段成义面门而来,段成义横刀抵挡,流光胆砸在刀脊上,瞬间龙吟之声不绝,其力道太过刚猛,硬生生将段成义震退了三步。未等他稳住身形,第二只流光胆已然打到,直奔他胸口,段成义再度横刀挡开,此时卫杰已然接住了第一只流光胆,并将之朝段成义小腹打去。

  段成义腰胯用力,硬生生将身体扭动侧身躲开这一铁胆,刚想再动,卫杰的右掌按在了他后脑,同时出左掌在身旁的墙壁上印上了掌印。

  段成义见状不敢乱动,卫杰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好身手啊年轻人,可惜了你心太急躁,否则我想走还要费些功夫。”

  突然间卫杰推了段成义一掌,段成义再回首卫杰已然不见。看着墙上的掌印,段成义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如果对方今日要下毒手,这位皇城司段大人也只能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等到第二日作为尸体被人发现了。

  关于程氏发现卫杰没在家的事,卫昶已经想好多种托辞糊弄老娘,但程氏却一句没问过。卫杰到家后将卫昶叫了出来,告知他怀夕逃了的事儿,卫昶一脸欣喜朝老爹拱手,由于这时候卫杰还认为怀夕是因为已经有了卫昶的孩子才来东京城寻夫,见到卫昶这副样子,恨得他牙根痒痒。

  舍不得打,大半夜又不能破口大骂惊扰四邻,瞪了他一眼转头回屋。程氏坐在床边,看到丈夫推门进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从来不过问卫杰的过去,甚至不去问他的真名。卫杰的名字是她那个死去原配丈夫的,这个男人顶替了她丈夫的身份当然也用了这个名字。

  卫杰唯一对她的承诺就是永不相负,她信,所以她会等。

  “晚上出门时因为孩子的事儿,你别多想。”卫杰躺在床上对着程氏说道。

  “没多想,你回来就好,睡吧。”

  次日,刚好赶上大相国寺万姓交易的日子,难得这次卫昶在家月华很激动嚷嚷着让男人陪她去逛逛,似乎无论哪个时代逛街都可以让女性激动。但卫昶不想陪她去,不是因为懒惰,是吕推官给他假期让他在家休养,一旦被人发现他去闲逛,他和推官大人都下不来台。

  后来母亲劝他,修养也不是在家躺着一动不动,动静结合才是正道。卫昶觉得这话很好,无论是否有道理,重要的是别人一旦问起此事自己有了搪塞的借口。

  大相国寺每月开放五次供万姓交易使用,交易的东西五花八门,从珍禽异兽到针头线脑,在当时生产力条件下、法律允许范围内的东西基本都有。

  大门处是动物交易场所,月华没什么兴趣,二人直接去了里面。

  先在鞍韂摊子和弓箭摊子上走了一圈,月华是西方羌人从小就会骑马,虽然在中原生活了多年,但见到这些东西还是忍不住看看。鞍韂摊子上只有她一个妇人,众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月华有些挨不住了,拉着卫昶走开,身后有一人见他们这样还在哂笑,如果卫杰在场就会发现,这正是他最近注意的那个西夏人。

  这西夏人今日换了汉装,举止也与汉人无异平日不相熟的人当真认不出,秃发令后还未剃头的西夏人,十有八九就是西夏汉人。

  刺绣摊子上买卖双方都是女性,不同的是卖方中不都是俗家女子,还有一些比丘尼。月华低头看向绣品的时候,那西夏人走了过来问道:“小娘子自己来的吗?”

  这话出口卫昶肺都要气炸了,自己一个大活人就站在旁边,这老小子上来就敢调戏他家女眷。

  “我还没死!”卫昶一句很难听的话说了出口,结果对方瞥了他一眼说道:“说不得就在今天!小娘子要不要换个人啊。”

  这话出口卫昶还能忍住才怪了,刺绣摊子上都是女子,听到两个男人语气不对都准备收起绣品,卫昶一拳朝对方面门打去,对方轻松躲开,一拳朝卫昶小腹打来。未等到卫昶挨着一拳,月华的拳头重重打在了西夏人头上,“你敢动我男人,老娘都不舍得打”。

  羌人女子终究与汉家女子不同,从卫昶还在叫她姐姐的时候,就知道月华手重,所以当初这个“姐姐”管教他的时候,卫昶都是乖乖听话,婚后更是如此。

  西夏人估计也没想到会有一个女人对他重拳出击,一下子被打懵了。

  在女眷堆里打架与寻常地方不同,平常打架会有男性自觉安静观赏,甚至主动围成一圈创造良好的斗殴环境。现在这刺绣摊子上的妇人女子们见到动手都四散逃开,那西夏人挨了月华一拳竟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也随着逃散的女子跑开。

  外层的人不知道里面的情况,见到几个女子四散尖叫也随着跑开了,于是乎现场的情况越来越乱,只剩下卫昶和月华这对战斗鸳鸯呆立当场。

  二人见到这种场面当然也没心情逛街了,二人刚走到大相国寺三门门口,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卫昶见到有人拦路,不知道对方意欲何为,心想着今日出门真该看看黄历啊。对方没有寒暄,直接掏出一块腰牌,表明身份,要求夫妻二人跟他走。

  腰牌上皇城司的字样很醒目,卫昶不敢招惹,但又舍不得月华进去那种地方,忽然对方说了一句就在旁边,卫昶才明白要去的地方不是皇城司衙门,这才放心了些。

  不远处的一座茶肆的雅间内,勾当皇城司段成义听完下属禀报和卫昶的陈述,看着眼前的小夫妻,半晌后浅笑一下。言道:“看起来,他只是想利用你们引起异常骚乱,趁机离开。”

  段成义对卫昶有救命之恩,如果当初没有段成义那一镖杀了朝卫昶挥刀的黑衣人,他早死了。恐怕卫仲铭只能在卫昶的尸体上见到他的胎记,然后再哭天抢地了。

  因为这层关系,卫昶见到段成义后稍微安心了些,见段成义开口,他也接着话问道:“敢问段皇城,那人是谁啊?”

  这话惹来段成义老大一个白眼,旁边随从也斥责他不该多问。

  卫昶尴尬的笑了笑,段成义见他们二人与此事无关也没有为难,挥手放他们走了。小夫妻刚刚出门,段成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是叫卫昶对吧?”

  卫昶闻声又转头回来,月华站在门外等候。门被重新关上了,段成义再度开口:“你能否记得与你打架那个人的相貌?”

  “能,当街调戏我妻,他化成灰我都认识。”

  “哈哈,好”,段成义这回的笑比较真,饮了口茶继续道:“你以后如果在哪里见到此人,就帮我盯住了,看到他的落脚之处赶紧到皇城司禀报,本官有重赏!”

  卫昶拱手道:“赏就不必了,就当报了您飞镖救命的恩情,这事儿小人一定尽力。”

  段成义难得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向他,语气和蔼了许多,点了点头说道:“知恩图报当然好,该给的赏额也不能少,否则以后谁肯为我皇城司做事啊,早日将贼人抓捕归案,皇城司也早日将你们南衙要的歹人处决了!”

  “歹人?”卫昶听得满头问号。

  段成义招呼他近前来,说道:“当初你们南衙有个胥吏的孩子,因为遇到西夏暗探接头被人掐死了,那凶手是个小喽啰被我们皇城司逮住了,与他接头的就是今天这人。

  这件事当初闹得包公那里与我们也不太愉快,经过与包公商议后决定,只要这名西夏暗探失去价值,皇城司会即刻处决了他祭奠冤魂,同时会通知到包大人那里。今天这人是首脑,等抓住了他,小喽啰就没用了。”

  此刻,卫昶才明白,怪不得当初李松辞行的时候包大人会说出那番话。

  卫昶单膝跪地,抱拳问道:“段皇城,是不是抓到了这个西夏人,就会处决那个杀了魏翀的凶手?”

  突如其来的大礼让段成义有些不知所措,段成义不由得改变坐姿正襟危坐接受对方的大礼,且点头说道:“是!这话是我段某人说的,不会改!”

  “好!”,卫昶说完这个字,改为双膝跪地,给段成义磕了个头。

  起身后再度施礼走了。

  卫昶走后,旁边的随从问段成义:“主君,这府衙小吏有用吗?”

  段成义没看他,目视前方说道:“多一人出力好过少一人出力,而且你没看见他听到杀人凶手的时候眼睛都红了,相信一定会出死力的。更何况,在市井之间,南衙胥吏的作用只怕比我们安插的那些暗桩有用。”

  而后,段成义抓起茶果吃了一口,叹道:“你要是不跑,还真不能确定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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