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没有说话，都安静地走出客厅，几家的孩子们要跟出去，被玉雪和苏景淮拦住了，他们需要时间消化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胡同里的积雪没有清除，踩上去嘎吱嘎吱地响个不停，四人没有说话，都静静地踩着地上的雪，似乎在安静地听这声音，很认真很虔诚，雪上落了很多鞭炮的碎屑，污染了这份纯净，胡同里没有人。

  这里本来住户就少，住的都是四家的人，现在孩子们都在白家，路上的人就少了。

  拐出四大胡同，他们漫无目的地走在万象街上，此时的万象街人来人往，两旁的商铺大部分都开门了，这里似乎没有节日的区别，只要挣钱，商户就会开门做生意。

  几人走进了一家小酒馆，环境清幽，大年初一竟然有驻唱的歌手。

  你说我是你前世的缘

  我却看不到你今生的脸

  遥远的天河隔断了织女思念的弦

  孟婆的碗太浅

  那么点点的汤啊

  让我忘不了对你的痴缠……

  忧伤的调子，歌手清丽的嗓音，让小酒馆内的气氛与外面的欢乐格格不入，伤心不分节日，痛苦成了生活的主旋律。

  四人去了包座，半开放式的，仍然能够听到歌手婉转的调子。

  “我知道她不是普通人，以为她只是有神通的人，能通三界，能与鬼神对话，这是我能想到的她最玄幻的身份。”

  “我也想过，可是没有这样离谱。”

  “无论她是谁，我只希望她能在我们的生活中出现，无论以什么身份。”

  “我们想的，渴望的，都是奢望，我们得到的太多了，注定不可能长久拥有她。”

  几人絮絮叨叨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互相倾诉，他们一想到玉雪跟他们说的话，就心痛地无法呼吸。

  玉雪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响起：哥哥，我不是普通人，我是玉帝的小女儿下凡历劫，玉帝没有封我的神识，所以我会有异于常人的神通，我能通三界识鬼神，能上天入地，我在凡间只能待二十年，二十年后我会返回天界，那时，我们再没有见面的机会，都说人鬼殊途，其实人仙也是殊途。景淮哥哥是随我一同下界的太白金星的小药童，因为在天界我俩一起胡闹，错将月老的红绳栓到手上，所以注定要一起走一程。

  你们对我情根深种，我不是不知道，可是我们注定没有缘分，我还有五年的时间就会永远离开你们，怕你们继续蹉跎下去，所以才会跟你们说这些，与你们在一起的日子太过美好，以后几千甚至几万年的时间里，我会想着你们过日子，我保你们三生三世大富大贵，算妹妹给你们的赔偿，对不起，让你们伤心了……

  四人的信念彻底轰塌，他们以为自己听了一个神话故事，可是，玉雪接下来的行为，由不得他们不信。

  只见玉雪伸手轻轻抚上他们的头，他们便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四人踯躅行进，眼前却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宫殿，仙气萦绕，仙鹤飞舞，金光闪闪的大殿上，那坐在黄袍男子身边的小女孩不是玉雪又是谁，那是小时候的玉雪，只是比玉雪的目光中多了一些顽劣，“父皇，我要喝果酒。”

  那小仙女跟身边的男子说，就去抢男子手中的酒盏。

  “放下放下，你小孩子喝什么酒。”男子要去夺被小姑娘抢走的酒杯。

  “这是果酒，不醉人，赤脚大仙都给我喝过他酒葫芦里的酒。”小姑娘嘟着嘴嘟囔着，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她的嘟哝。

  “陛下，冤枉啊，小殿下趁着我睡着了，偷我的酒喝，还把瑶池里捕的一条金鱼放到我的葫芦里，小仙差点喝到肚子里，亏得那条小金鱼呼救，我才发现，差点犯杀孽。”

  赤脚大仙跑到玉帝身边哭诉一番，把座位上那小姑娘乐得哈哈大笑，只见她手指着赤脚大仙说：“光脚伯伯，我以为你把小鱼儿吃了呢，还在你的府邸的花园里给小金鱼弄了一个小坟呢。”

  “你你，这太不像话。”赤脚大仙气的回头就跑，他得回去看看，这小阎罗怎么祸害他的花园了……

  “小殿下，够了够了，您摘俩桃子就够吃的了，摘多了娘娘要责怪的。”树上，小姑娘呼哧呼哧地摘桃子，挑最大最红的摘，摘了就扔给守在树下的小男孩，那男孩子俨然就是少年苏景淮。

  “不够不够，哥哥还要吃呢，俩怎么够！”一边说一边手里还没有停下。急的下面的仙女直转圈。

  ……

  几人越看心越惊，玉雪说的都是对的，她没有骗人，她真的来自天宫。

  忽然，眼前一阵清明，他们又回到了玉雪的卧室，眼前坐着的不是天宫的那个，是长大的玉雪。他们看着玉雪潋滟的双眸中满是真挚，他们不能不相信了，万念俱灰，心如刀绞，身坠冰窟，所有的恶劣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此时的心情。

  他们浑浑噩噩地听着玉雪的话，神游到了天外，玉雪快要回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这个人，以后漫长的岁月，他们以什么为慰藉活下去呢，没有了等待，没有了期盼，生活不就是一潭死水吗？还有什么希望可言？是不是自己拥有的太多了，所以让自己得不到最希望得到的人，我不要那么多，只要玉雪留在这个世界上可以不可以？

  小酒馆里，歌手的清唱还在继续:

  晚风吹着是你笑着的模样

  为何一点点的在我的心中没有了影像……

  几人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喝着酒，倾听着，目光穿过层层的人群，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浅笑嫣然的小姑娘喊哥哥。

  以后的日子里，或许，他们只能靠回忆生活了。

  人生最残忍的，莫过于，给了你然后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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