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晴灵萍终于寻到了他。

  可尝试了多次，她根本救不出去他。

  只能每天偷偷送一些未浸过药的吃食。

  待体力恢复，再想辙救他出去。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一日，长公主将一根断指，扔在姒文命面前。

  所谓关心则乱，他深知这个养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姒文命慌了！

  他捧着血肉模糊的断指，浑身战栗，连声音都发抖，“我——娶——”

  短短两个字，却好似要了他的命。

  语未完，一口血喷出，地面登时一片艳红。

  长公主忙上前搀扶，喂下温水。

  姒文命如行尸走肉，无感无觉喝水。

  “命儿，你这是何苦？那余小乔不值得如此待她！她已为了活命，嫁与江屿白为妻。”长公主好似十分心疼，柔声叹道。

  如枯木的眼，腾起刹那错愕！

  相府到底怎么了？

  她竟要靠如此，才能活下去！

  文命不是不信她，更不是怨她，只恨自己没能护好她，让她如此委屈自己的心意。

  长公主见他如此痛苦，以为他正在为余小乔的背信弃义、水性杨花难过，抚着他肩安慰道。

  “这世间女子，哪有我这般深情的，你父亲去世这么久，我还对他念念不忘。你深爱的余小乔，不过尔尔，没任何特别之处。得知你暴毙，几日功夫就嫁与了江尚书。”

  “也是，现如今，江屿白可是炙手可热的权臣，才高八斗、年轻有为，前程不可限量！余小乔见异思迁也可理解。命儿，不必过份伤心。这样的女子，怎么值得你这般深情！”

  长公主见姒文命撕心裂肺的表情，不禁唇角上扬，笑意爬上唇畔，压也压不住的一份得意，“本宫知道，墨尘夺权，凌琰惨死，你心有不甘，可如今在世人眼里，你也是个死人，万般皆浮尘，没必要的，认命吧！”

  姒文命似未听到她的话，他根本不关心自己，只关心余小乔是不是知道他还活着。

  只要她开心快乐，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可他在乎，她肯定是被逼无奈嫁与江屿白。

  “我要回去！”姒文命突地张口，声音平和，却坚定。

  长公主啜了口茶，“然后——”

  “以三月为期，无论如何，我都回来。否则，我宁愿……与她做对亡命鸳鸯。”姒文命冷声道，态度决绝。

  知子莫如母。

  怎么也是一手养大的孩子，他的脾气秉性，她如何不知。

  若想真正得到姒文命，起码得让他甘心情愿，只有答应。

  长公主微微一笑，突然觉得这倒是个十分有趣的游戏。

  猫捉老鼠，有意思！

  可，谁是猫，谁又是老鼠？

  “命儿，本宫可以随你，不过有条件！”长公主颇有深意地看向他，“若余小乔回不来，你必须娶我！”

  姒文命明白她的意思！

  她在赌！

  赌他是不是在意娶二婚的女子，赌江屿白能不能俘获余小乔芳心，赌余小乔是不是真的水性杨花，赌她这辈子是不是能有个心甘情愿的伴侣。

  姒文命垂头，拳头死死攥着，许久后牙缝中挤出一个，“好！”

  长公主大笑而去！

  姒文命当夜离开公主府，和晴灵萍踏上回京之路。

  原本半月的路程，他们只用了五天，就到了。

  没成想当日，恰好赶上纪相寿宴。

  纪相之子纪薄云，是梵音阁的人。

  姒文命入京参加纪相寿宴，是为了解李墨尘的权力布局，观察新提拔的一些新贵的脾气秉性、微妙关系。

  尽快摸清局势，翻盘。

  却没成想，竟在宴会上，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恍如隔世！

  他一向情绪控制极好，可即便躲在厚厚的人皮面具下，即便隔着人山人海，还是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

  当她笑意盈盈，任由江屿白牵着手，走过人群时，他只觉天地一片黑白！

  一切，都失去了色彩！

  他原本想，若江屿白能给她幸福，他会真心祝福。

  可真看见，昔日的爱人，被另一人大庭广众牵着，心中之痛，是沉默的震耳欲聋。

  他几乎控制不住，差点飞奔过去，将日思夜想、牵肠挂肚的人儿，拥入怀中，紧紧抱着，一刻都不再松开。

  幸而，那仅存的一丝理智，收住了不受控的脚，压下了战鼓雷雷的心，收住了溢出的柔情。

  千般复杂，只化成心中一句——只要她幸福！

  只要她幸福！

  他要做的，就是要寻找陷害相府的证据，推翻李墨尘的统治，还有就是找到李凌琰。

  晴灵萍说，李凌琰被烧死，面目不辨，只有身上的玉佩，可证明其身份。

  他觉得其中定有蹊跷，隐隐觉得可能偷天换日、李代桃僵。

  窗外的那弯残月，已从东边，移到西边。

  姒文命仍坐在桌案前，望着那弯残月。

  脑海中盘旋的，全是二人往昔的快乐时光，全是余小乔俏皮可爱的脸。

  脱下隐身衣，嫣然一笑，灿然生光的她。

  为她上药时，又羞又怯的她。

  趴在他背上，晃着双腿、撒娇的她。

  他懂得余小乔对他的感情。

  若不是有他“暴毙”在前，小乔无论为了什么，都绝不会背弃这份感情。

  纵是她如今嫁了江屿白，他也不认为是背弃。

  她只是要活下去，要救二太太与楚婉，要重振相府。

  而这，却是他最难过的，甚至无法原谅自己的地方。

  只因他一念之仁，想让皇上开开心心地过完大寿，没成想被李墨尘先发制人，才造成今日如此惨烈之局面。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后悔。

  若此中代价，只是他一人之难，或许他还能同自己和解，可这代价竟是他所有至亲至爱之人的性命！

  他，该如何救赎！

  今日，他甚至有一刻不敢去看小乔的眼睛！

  因为他知道，她绝对“认出”了他，她的目光中，只有数不尽的思念，道不尽的心疼，绝无一丝哀怨。

  那思念的眸，心疼的眼，落在姒文命心中，有幸福，也有刺痛，甚至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怨愤。

  为何不能护好她，护好她的家人！

  为何！

  拳头狠狠地捶到桌案，滴滴血渍顺着桌沿往下滴，一滴，一滴……摊散成鲜红的花。

  晴灵萍，远远地看着，眼中尽是心疼，时不时用手划过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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