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一年的夏天，周静用五支批发的形式和九毛五一支的四个圈儿雪糕，吸引了众多的顾客。

  周静的冰柜前总是围着来买雪糕的人，隔壁网吧的老板，那个退休的商业学校的校长坐不住了。

  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校长，站在不远处，沉着脸打量着周静的生意，打量了几天，校长想出了一个办法。

  原先隔几天来网吧一次的校长，现在天天下午睡醒了午觉就来。

  校长在网吧的门口，放了一把竹制的躺椅，旁边一个木凳，木凳上面放着茶壶茶杯，他一边喝一边看着进网吧的人。

  网吧里卖的四个圈儿一块五一支，周静卖九毛五，其他的一元一支的，周静卖八毛，来网吧上网的都是没什么钱的年轻人，这个差价谁都会看在眼里。

  几个人，不管认不认识，说几句话一联合，一支雪糕就省下好几毛钱。

  “唉！你！从外面买的吃的不能往里带！”

  校长看到有年轻人在周静那边买了雪糕往网吧里带，就会阻拦。

  “为啥？”

  带雪糕的小伙子不服气地问道。

  “不为啥，就是不行。”

  校长沉着脸说道。

  “你这卖得贵，还不让从别处买？”

  “那你去别处上网吧。”

  ……

  网吧是校长开的，没有道理可言。

  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校长面前，几口就把雪糕吃下肚，一扔雪糕纸，大摇大摆地走进网吧。

  年龄大的和年龄小的置气，肯定是年龄大的吃亏，生一肚子气。

  生了气的校长，没地方出气，只好回家去撒。

  家里的老婆给女儿看孩子，看一天，火气比校长还大，校长自然不敢冲着老婆撒气，女儿更不行，女儿在建材市场做生意，做一天门面买卖，校长看着都心疼，更别说发火了。

  只有顾林这个女婿，是校长出气的最佳人选。

  顾林不争气。

  校长在位的时候，顾林但凡有个能拿出手的文凭，校长都能扶他一把，可顾林每天和后勤上那几个人，喝酒抽烟打牌，一点都不思进取。

  “你下了班去网吧转转，那边一冰柜雪糕一星期都卖不完，光支电费了！”

  校长说顾林。

  “嗯，我明天下了班就去。”

  “有好多到隔壁买雪糕的，看见了一律不让进，不愿意就别上网！”

  校长自己和年轻人生不了气，就把自己的女婿派出去。

  “……爸，要不，咱也卖得便宜点。”

  顾林说道。

  “咋便宜？我听说那边四个圈儿卖九毛五，你能便宜到哪去？”

  “咱和她卖一样钱不就行了。”

  “一样钱？咱冰柜就在店里面，外面又看不到，指望这几个上网的买，才能买多少？还不够电费。”

  “……”

  顾林不说话了。

  和老丈人住对门，房子还是老丈人买的，再加上顾林原来就是校长的手下，所以，顾林在这个家，就像一个上门的穷女婿一样，没什么发言权。

  不光没有发言权，就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一家人的晚饭一般都是校长老婆做，不论是校长外出有事回来得晚，还是老婆叶文杰的门面有事，总之，饭端在桌上也不能吃，等齐了人再吃。

  唯独顾林，哪怕就是正常的下班时间回来，校长一家的人只要凑齐了，就已经开饭了。

  这样的事情多了，顾林的心里就有些怨言，可他不敢说。

  不敢说不代表没有反抗。

  校长安排的事，顾林不敢不去做，每天下了班，就去网吧的门口坐着。

  星期天，顾林更是从早待到晚。

  周末要是不去网吧，丈母娘也会把孩子送过来让他看着，反正不能让顾林闲着。

  顾林躺在网吧门口校长那张竹椅上闭着眼睡觉，他才不管那些上网的年轻人带不带雪糕进去，网吧挣的钱和他又没什么关系。

  顾林睡醒了，就躺在那里远远地看着瑞康公司门口在冰柜前面忙碌的周静。

  周静今天还是穿着她那条灰色的裙子。

  看到这条裙子，顾林心里就涌起一丝烦躁。

  这条裙子，顾林第一次看见穿在周静身上，他就留了心。

  周静穿着好看，不张扬的灰色，剪裁恰到好处，看似简单却很好地勾勒出了周静的腰身。

  顾林的老婆叶文杰，和周静差不多的年纪，个子也差不多，当时顾林就想给她买一件，正好叶文杰的生日快到了，顾林正愁不知道买什么礼物好呢。

  那天，顾林去商场给学校买篮球，一上商场的二楼，就看到在楼梯口旁边，一个女装展示柜里的塑料模特身上，穿的就是周静身上那条裙子。

  顾林当时就走过去看，店员看见，连忙走过来介绍，说那款裙子是他们家的经典款，顾林一听，一点都没犹豫就买了。

  顾林是个男的，他只想着叶文杰和周静年纪身高都差不多，周静穿着好看，叶文杰也应该可以。

  可是，叶文杰很瘦，没胸没屁股，穿上那条裙子，松松垮垮，没有一点周静身上的那种效果。

  “你这是买的啥？这么老气，文杰才多大年纪你就给她买这个颜色！”

  叶文杰还没等说什么，顾林丈母娘先抱怨道。

  “就是，太老气了，不好看，你从哪买的？能退吗？”

  叶文杰照照镜子说道。

  ……

  一片好心，花了钱，受一顿埋怨，还得回去看商场营业员的白眼。

  “我看着孩子，你俩去把衣服退了，再买个别的，文杰，你跟着，顾林不会买东西。”

  顾林丈母娘说道。

  顾林陪着叶文杰去了一趟商场，退了那件灰色的裙子，买了一件在顾林看来俗不可耐的印花连衣裙，回家皆大欢喜。

  当初叶文杰对顾林表示出好感的时候，顾林有些受宠若惊。

  校长家的女儿，书香门第，虽说是离过婚，可条件依然远远高过自己这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

  可结了婚，顾林才发现，这个书香门第，铜臭气太浓。

  校长常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和个人似的，还能在外人面前装一装，校长老婆和叶文杰在建材市场卖玻璃，眼里嘴里全是生意人的算计。

  ……

  顾林在竹椅上躺着，他看着远处的周静，那条灰色的裙子穿在周静身上，是那么合体好看，灰色不但不老气，还显得高级，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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