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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不可得见者


“我是谁吗?这个问题真是无趣啊,那我到底是谁呢?我该是谁呢?有没有可能,我谁都不是呢?或者说此时此刻,你希望我是谁,那我便是谁。”脑海中说道,那与自己一般声音,却无比怪异,让马奇感到违和。

  “谁都不是?不可能,就像你理应知道我是谁一般,你也应该知道你是谁,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不知道自己是谁,没有主体,便与其他主体交流的存在。”马奇反驳道。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可以是谁,但我也可以不是谁,这矛盾吗?况且,主体?就像‘运动’永远存在,也同属于一种静止般,你觉得主体是绝对的,还是相对的呢?你与所有主体的区分,来自于什么?

  来自于差异,来自于对外的不可知,来自于你对自己潜意识的不可知,不透明,但这所有的‘模糊’,都有其根源和规律,一切溯源最终,依然是客观的规律,静止不变的运行不是吗?

  你越强调主体,强调你是谁,去探索过去,探索你所思,所想,所归,为什么所思,为什么所想,为什么所归,你越了解你自己,越具体,你越会发现,一切其实都是殊途同归的,不是吗?

  因为规律,不曾改变。”

  “可是,越发主体,强调存在,怎么可能就越会丧失主体呢?我是为了摆脱对自己的困顿,终究是为了更好地生存,更好地去执行我所想要完成的任务,这个出发点不变,就行了吧?殊途同归又怎样呢?我还是知道我是谁,我不可能不是谁,就像客观的,过去的我是存在的,和现在的我是统一的,我的意识也是规律的产物。”

  马奇在言说中,观察着周围,但都没找到具象的东西,一个能说话的能动的物体。

  也就是脑海中的声音,的确是隔空传音,那就是说明,这一层大概相对地不那么“物理”。

  对于那个声音反抛回来的问题,马奇尽量不去在意,反正在这里,很他这个“探索者”占便宜的是,没有精神流,也没有观点的直接植入——或许脑子之前变快是植入吧,但终归是停下了。

  现在要做的,马奇很清楚,就是探查出“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并引导他说出更多的话语,但按道理,他肯定也是许衡的一个“自我”,某一部分。

  因为这个声音的语调根本就是许衡的,而且用语习惯上,喜欢比喻,喜欢做一些排比,都是马奇熟悉的。

  但需要去了解的,就是为什么核心层之上还有一个精神层,马奇来到此,来到这样抽象的,没有具体的地方,反而确认了刚刚那个精神层就是核心层了,因为那个“衡哥”,是最像“衡哥”的。

  第七守则:“判断核心精神层的基本法,就是对照,对照那个最强大的自我,与现实中,目标的表现,有没有逻辑上的一致性和相似性,完全的‘自我’一定是比现实更真实的。”

  这里的真实,是代表着沟通和反射出的“灵视”上的真实,因为这里是精神世界,基于现实,但立于现实之外。

  就像马奇自认在现实中,不可能让刚刚的“许衡”吐露出真实想法。

  虽然,克罗里茨没明确说,核心层后还有没有其他精神层,但很大程度上,就暗示了是没有的,毕竟“探索者”的最终任务,就是来到核心层,那就是“全部”。

  即使现在出现了特例,可马奇从第一个问题的答复上,他就能确信,这里一定不是核心层,并不只是因为现实中,许衡知道自己是许衡这个原因。

  带着这个确信,他要做的,就是收集信息了,不需要去与“这个家伙”拉扯,真正的阵地,其实是现实的许衡,但他得对“这个家伙”做一个判断。

  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所谓的“家伙”。

  “是啊,统一,正因为统一,故而至始至终,你的成长,你的过去,你的痕迹,你一经回看,一经回顾,都是如此的客观,如此地有轨迹,他们就是存在着,在你的记忆里,夹杂着情感,

  但这样的情感,随着岁月,随着你的对主体的认知,对你自己的剖析,对客观规律的认识,你将知道源头,将知道本质。”“那个家伙”仿佛自己也陷入了某种追忆,语气越发飘忽。

  “那又如何?”马奇继续引导着,他自认为的引导。

  “如何?哼哼,你将沉浸于此,一旦你窥探到了,解开主体的秘密的门径。”

  “门径?什么门径?我想了解我自己,仅此而已。”

  “是欲望,了解你自己,也是种欲望,其实应该说是痛苦,是为不可满足之满足,这是自然在生命之上的无所不用其极,

  人的第一自然要义,便是繁衍,这与所有生命并无二致,生命之所以而生,是因为繁衍,生命从来都不是指某个个体的存在的跨度,而是繁衍这一状态存在时发生的动作,唯有你悲伤时,才会掉眼泪,唯有你快乐时,才会露出笑容,

  而繁衍便又是自然这一规律下的状态存在时,会发生的动作之一,自然赋予繁衍,而繁衍又约束在生命之上者,便是永不满足的欲望,为了繁衍这一主旨,不断延伸分化出的种种欲望,

  食色,性也,皆为繁衍,而去违抗,便是对抗自然,对抗你真正本来的主体,那么就会产生一种矛盾,对你当前以‘生命’这种形式存在的矛盾,那便会逐步走向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的‘死亡’,

  ‘痛苦’便理所应当地产生了,这是一种对‘生命’的抽象制约,只是体现于意识上的感受,它是一种反馈机制,我们以‘生命’出现之后为结论,进行推导,‘痛苦’是客观存在的,

  所有的一切负面情绪,随之产生后,欲望的叠加,带来的是不满足的叠加,而无法满足的欲望,带来的便是‘痛苦’,

  那么与之相反的,欲望的满足,所谓‘幸福’,难道不是‘痛苦’的短暂消失吗?难道对于想要继续‘存活’下去,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于是,在此时,摆在所有意志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生’或‘死’,死去明明可以摆脱所有痛苦,然而,只有‘生’,才可能得到‘痛苦’短暂消失后的反差——‘幸福’,

  这,便是自然之枷锁高明之处,它并不将‘生命’之享缔造的有多么雍容,反而将‘痛苦’和‘欲望’进行了深耕,‘生命’存在的越久,被平息的‘痛苦’逐渐高级,‘幸福’的错觉便也越强烈,

  若反之,越’幸福‘的容易,反而满足后的‘痛苦’与百无赖聊会成为‘生命’的主旋律,所以,‘生命’只能是一场可悲的寻求‘幸福’的苦途,而不是一场可笑的寻求‘不痛苦’的劳顿,

  在通俗看来,人被爱,是正常的需求,被爱着,能感受到爱才理应是正常的,可实际上,现实中并不如此,故而人总会有所痛苦,但逆向看来,其实应该是不被爱,才是常态。”

  那么,一旦你拥有了无法去解决的痛苦,无法消除,那么就会适得其反,前面说了,这是一种反馈机制,是一种平衡,当你无法解决痛苦,无法得到反差的补偿,意味着你没有此根本能力,作为被禁锢的‘生命’。”

  回答很长,但实则叙述的时间很短,那些话语,就好似一瞬间在脑海中呈现一般。

  这反而很符合马奇的目的,时间缩短,内容变多——“这个家伙”格外喜欢回答,虽然回答只是根据问题回答,个人信息很少,但加以引导,就可以逐步让他吐出更多的东西来。

  就比如去反驳,反驳到中心上,马奇不觉得许衡就是无懈可击的,没有人是无懈可击的,故而他一直做好要“反杀”的准备,观点广,但不代表一定深,各个领域,各个方面,马奇觉得可以找到弱点。

  “所以呢?我剖析自己,更了解自己,满足这一欲望,暂时摆脱痛苦,我也一样知道我是谁……这还不是暂时的,我越来了解自己,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那么这对痛苦的消失就不是暂时的了,这与你的观点相驳,如何解释?”马奇觉得自己是直击要害。

  他不需要去探究,“为什么痛苦就得去剖析自己”,这之间的过程因果,他并不真地想知道,并不真地想讨论,只需要为了反驳,而去攻击某点某面即可。

  “哈哈哈,所以说,‘生命’都自甘沉沦,因为总觉得,痛苦是可以被消除的,幸福是可以持之以恒的,多么美的梦啊,

  既然痛苦无法得到补偿,那么能做的,唯有回避,而回避的方法,很简单,便是去探究痛苦的来源,了解痛苦的发生,也就是所谓的剖析你自己,这样做,你将知道原理和过去,如此便可构设未来,

  换而言之,就是通过更高的幻想和期望,去脱离现实地虚伪补偿,你觉得,这是消除了痛苦吗?不,并不,它一直都存在,不是吗?你只是改变了观看的角度,选择不去看它,

  回避痛苦,可以让你存在地更久,甚至比能暂时消除痛苦者,更坚韧,只是,也更难获得反差的补偿,这样一来,你该往那边而去?

  那些更多的,会淹没你痛苦?还是更高的,更无法达到的幸福?你将沉沦于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回避,

  而你应该明白吧,我所谓的‘痛苦’和‘幸福’,可不只是痛苦和幸福,而是一切的负面与正面的情感,所以,你会失去这一切,那么你的主体,你那依靠记忆与情感堆积的主体,自然而然,会土崩瓦解,

  那么最后,拿我举例子,我知道了这一切,我甚至知道我在回避我的痛苦,我在直面而痛苦的回避后,我会怎么做,或者,你会怎么做?,显而易见……”

  “去死。”马奇与脑海中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声音一起说道,相同的音色交织在一起,让马奇有种这是自己的想法的错觉,对此莫名恐慌,紧着继续反驳道——这已然不可停止,“可就算如此,你不也没有去死,不是吗?你还存在于此,你依然属于一个主体,那么也拿我举例,我知道后,我就会去吗?你告知了我,不是吗?”

  “我为什么没去死?因为这就是自然的狡猾之初,维持生命的基本欲望,被满足的轻而易举,这是很正常但也很巧妙的,

  于是,我便拥有了可生可死的双重基础,且本身,‘生命’也是非主体的一个规律,我顺从而为之,或而逆而为之,都同归于规律,我们使然迈向死亡,无论做出何种选择,都符合,生命并不与死亡有所矛盾,

  但越发地回避,越发地主体,便也更投向客观的怀抱,

  而至于你,很简单,你没有过程,你没有能动,你没有瓦解的过去,你没有条件,需要去做投入回避的怀抱,你不需要去直面,你没有同等的痛苦,但此时,你已然知道于此,那么当条件一旦成立,你便会加速这一进度,也就是所谓的‘悟’,

  本来,或许你不一定真地要迈入门槛,但今日,你的了解,将可能成为你背后的那只推手。”

  “咕噜”马奇咽了一口口水,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刚刚好像真地对“那个家伙”阐述的东西,有了好奇。

  而且,他发觉了,“这个家伙”的回答,真地只是回答,真地,没有一个很明确的主体,或而说,是当自己面对他,对“这个家伙”提出问题的时候,“这个家伙”才会有类似主体的反应,但这个反应,仅仅是因为他自己存在主体。

  为什么能发觉?这种感觉和认识从何而来?下面马奇对自己将问出一个能解释这些问题的问题,产生了犹豫,但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许衡”?

  “因为你想知道,不是吗?你也选择,来到了这里。”

  “可是……可是你刚刚不是说,你可以选择,但你顺从了,这也不是一种选择吗?这不……”也是主体吗?

  马奇依旧难以置信一件事……

  “我不明白……你其实明白的吧,我不需要选择,我也别无选择,规律无需管我顺从与否,我的倾向,只是因为语言的性质就是如此,要与你对话,就只能如此,

  我可以作为‘生命’去死,但是,下面的他们,不会这么去做,也不会这么去想,所以,我也办不到,你从何而来,我不需要知道,但你是带着疑惑来的不是吗?你其实比我更了解这个世界吧?

  我代表规律,解答而已,也代表这个世界,向你表达欢迎。”

  那便是,许衡的精神世界,有一抹“红”色,一抹能将他精神世界瓦解的“红”。

  这抹“红”他不可而得见,也当然不可而得见,只要是在这个世界,这个精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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