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孩子，只有云落在场。其他三个小的都在旁边的屋子里玩耍。

  此时，听到云落的话，众人都诧异的看向她。

  七岁的云落已经褪去了粗俗和稚气，有了几分侯府千金的气质，温婉娴静，沉稳大气。

  加上遗传自李氏和云家人的好相貌，俏生生的站在那儿，嫩得像春日里柳树梢头的嫩芽儿，令人见之生喜。

  “云落，你可知道进宫意味着什么？”

  荣恩清心中虽然不忍，可私心里其实也觉得云落是最佳人选。

  云英有缺陷，云艾云蓝又太小，只有云落年龄合适，又比同龄人成熟。送她进宫或许可以凭借她的聪慧懂事化解危机。再加上太后娘娘的护持，想来不会出什么事。

  “祖母，我知道。”云落毫不迟疑的说道，“这一年，钟先生教了我很多学问。宫嬷嬷也教了我很多规矩。我自问，进宫后可以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可是，三个妹妹都太小，还不懂事，若贸贸然送进宫，只怕前途未卜。

  “虽然我不是和几个妹妹一处长大的，可这些日子相处，几个妹妹都很可爱，我都很喜欢。我不希望她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而且，我跟着祖母回侯府这一年，受到了祖母和兄长颇多照拂。现在到了云英报答你们的时候了。

  “进宫是我心甘情愿的。请祖母应允！”

  荣恩清看着一脸真诚的云英，只觉得心脏一阵阵抽痛。此刻懂事的云英，和之前的云晔何其相似。

  思及此，荣恩清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云晔。

  云晔以为他在询问自己的意见，想了想，说道：“祖母，我觉得大妹妹所言极是。四个妹妹里面，确实是大妹妹最合适。”

  云落微微一笑，朝着云晔福了福身以示感谢。

  荣恩清也暗暗叹了口气，没有反驳。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就要就此敲定的时候，却见宋氏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起身的时候，还晃了晃，险些没站稳。

  “母亲！我知道云艾年纪小，送进宫不合适。可是，可是，我真的没办法了啊！我保护不了云艾！送她进宫我能为她想到的，最好的出路！”

  宋氏神情激动，言语恳切，“只要云艾进了宫，有了公主伴读这层身份，便是哪天我不在了，云浩照样忽视她，谅姜氏也不敢苛待她！有了公主伴读这层身份，将来云艾也能说门好亲事！”

  “母亲！求您成全我这个做人母亲的一番苦心吧！”

  说着，宋氏便颤颤巍巍的给荣恩清跪了下去。

  宋氏的话听得荣恩清眼眶发热，胸口发堵。见宋氏跪下，她连忙吩咐众人：“快扶起来，快扶起来！”

  曹氏眼眶泛红，连忙上前，和绣彰一左一右将人搀扶起来，重新安置在椅子上。

  经过这一通不算折腾的折腾，宋氏已是面色发白，虚汗直冒，身子骨明显就是还没养好。

  荣恩清看着宋氏这副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一旁的云落。

  云落紧抿着嘴唇，半晌，才缓缓走到宋氏面前，认真的看着宋氏，说道：“二婶婶，宫中规矩森严，危机重重，您真的忍心送三妹妹进宫吗？”

  宋氏紧咬嘴唇，红着眼睛，片刻之后，还是坚定的点了头。“云落，你三妹妹跟你不一样。即便不进宫，你也能活得很好。可是，如果不进宫，你三妹妹或许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你让让你妹妹，好不好？”

  话到最后，宋氏再也忍不住，掩嘴哭了起来。

  虽然她没有经历过，可她还是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一个没娘的孩子会遭遇什么苦难。

  她五叔家的堂弟、堂妹几岁时没了亲娘。后来五叔娶了新夫人，又生了新的堂弟。从那之后，她那两个堂弟堂妹便受尽了继母的折磨。饿肚子，挨骂都是常态。可偏偏她那个新五婶是个会做表面功夫的人，任凭她堂弟堂妹如何跟家中长辈告状，大家都以为是他们不喜欢继母，故意闹腾。

  直到堂弟堂妹双双出事，一死一伤，家中长辈才察觉出新五婶的恶毒来。

  那是个寒冬腊月天，堂弟堂妹双双跌进水中。堂弟年长些，在水中一直托着堂妹，没叫堂妹淹死。可他自己却淹死了。堂妹虽侥幸活命，却也染上寒疾毁了一生。

  事后，家中长辈追究，新五婶说是堂弟堂妹贪玩，她是做人继母的，不好管束太过，惹人厌恶。而且，她要照料不到两岁的儿子，又要分心打理五房的大小庶务，实在分身乏术，所以才对来年各个孩子有所疏忽。

  新五婶声泪俱下，俨然将自己当做了受害者。

  可她这一套说辞终究没能逃脱人老成精的祖母的眼睛。

  大冷的天，两个孩子好端端的为什么不在温暖的屋子里待着，偏偏要跑出去玩？为何要出去？又为何会去水边？又是谁叫他们出去？

  他们身边为什么没人跟着？他们落水的时候，他们身边伺候的人都去了哪儿？

  最重要的是，两人落水那么长时间，为什么没人发现？当真连个看院子的、路过的人都没有吗？

  新五婶一开始还不承认，直到祖母将五叔房里所有下人统统打了一顿，才有人招供，新五婶进门这两年的所作所为。

  家中长辈后悔不迭，可惜悔之晚矣。堂弟死了，堂妹的身子也彻底毁了。

  再后来，新五婶不出两月便悄然病逝了，只留下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堂弟，自幼被人排挤、针对、厌恶，人生艰难。

  所以，她给人当了继母之后，她从没想过要对两个继子做什么。只想着彼此相安无事就好。

  可将来呢？

  等她去了，新人进门。

  四个孩子能在继母手底下好好长大吗？

  云浩多少还是在意三个儿子的，可她的云艾该怎么办？

  云落不知道宋氏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进宫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再次劝说道：“二婶婶，您真的要送三妹妹进宫吗？宫里并不是好去处。其实，您可以让祖母就将三妹妹养在侯府的。这两个月，三妹妹在侯府过得不也挺好的吗？”

  因为知道云落是好意，所以宋氏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还耐心的跟云落解释道：“让云艾短时间住在侯府没问题。可时间长了，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只要你二叔执意将云艾带回去，你祖母也没理由阻拦的。”

  “那，将三妹妹也过继到侯府来？”云落再次建议。

  宋氏却是无奈的摇头道：“当初过继你的时候，姜氏便已经大吵大闹，极力反对。再想过继云艾，怕是千难万难，机会渺茫。”

  “那就没办法了吗？”云落也忍不住有些丧气了。

  就在这时，荣恩清终于开口打断了两人，“行了。云落你的好意，你二婶婶已经知道了。你去隔壁跟你几个妹妹玩吧。”

  云落神情犹豫，可最终还是在荣恩清坚决的目光中迈步去了隔壁。

  等人离开，荣恩清这才将目光看向宋氏，严肃认真的问道：“宋氏，你可想好了？”

  “嗯。想好了。”宋氏态度坚定。

  “那行。你既然决定了，那进宫的人选便定下云艾吧。”

  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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