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血腥的杀戮止步于霍恩被逮捕。

  这一夜，所有人都无法入眠。

  时间悄悄流逝，人造太阳在每个星球上冉冉升起，那个噩梦一样的夜晚终是离去。

  看完了一场大戏，人们陆陆续续回家补觉去了，只剩肯斯特的人呆坐在室外久久不能平静。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因此以前就算知道是自家做得不地道也要在网上和人争吵。

  家里的丑事，自己可以说，别人不能说。

  可如今，被人赤裸裸地曝光，他们一句怨言也说不出，还要感谢小爱的救命之恩。

  而且，他们失望了、绝望了。

  “哈，哈哈哈哈……”

  人群中，一个男人突然疯狂地笑着。

  他起身，行尸走肉地回到那个高大的建筑中。

  这样一栋楼，里面住了至少十几万户人，他们像是鸽子被关在一间间牢笼里。

  男人走进电梯，按下最顶楼的楼层按钮。

  电梯很快，但仍旧过了许久才停下。

  到了顶楼，男人踉踉跄跄地走向天台，他爬上护栏的边缘，目之所及全是这样的房子。

  高大、密集，若是一栋倾倒，剩下的房子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塌。

  风吹在男人脸上，他眼眶中含着泪。

  “都会死的，全都会死的。”

  他的声音被风吹散，随着他的一跃，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天台上。

  ……

  霍恩被逮捕，肯斯特高层经过严密的筛选最终选举了一位新的帝王。

  新皇采取一系列措施安抚民众受伤的心灵，但效果甚微。

  斯图加那边也由国会紧急罢免了皇帝的职位，收押审查，暂时由国会处理政务。

  与此同时，全人类的自杀率急剧升高。

  清除计划的曝光给了他们迎头一击。

  资源总有耗空的那天，现在的人太多了。

  未来，不是战争就是内讧，大势所趋，哪怕小爱强行阻止，也不过是几年后大家一起死。

  绝望和麻木笼罩着这个世界。

  ……

  小爱又在日历上划掉一天。

  “已经过去了982天。”

  剩下的18天，还会有转机吗？

  “没有数据支撑，小爱无法计算。”

  它关掉日历，脸上的屏幕变得空白。

  因为它没有在数据库里找到能够完美表达内心感受的表情。

  克里坐在小爱旁边，身上落了层灰。

  它已经一个月没有给自己擦洗了，没有心情。

  “小爱妹妹，最近的果子好像没那么大了。”

  小爱回头，露出个冷漠的表情。

  “是啊，说不定以后不会再结果了。”

  星球的能量，多用来支撑阵法了，而且，这个消耗会越来越快。

  “小爱妹妹有办法吗？”

  克里很喜欢绿星，不想看着这里的一切消失。

  小爱摇头：“没有。”

  克里失落地低下头。

  其实，它也想主人了，可他要安慰小爱妹妹，不能表现出来。

  两个机器人并排坐着暗自忧伤，直到到了小爱巡逻的时间，它带着克里坐上飞船，自由穿梭在23个星球间。

  别说还剩18天，就算今天是第1000天，它也要完成最后的任务。

  回到绿星后，这一天又快结束了。

  临近十二点，小爱又划掉一天。

  还剩17天。

  它盯着倒计时看了许久，然后才站到自己的休息区，强行休眠。

  它其实不需要休息，但夜晚没有事情做，如果不休息，它只能度日如年地看着天空，又让自己伤心。

  第二天一早，人造太阳只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边角，眼前像蒙上了一层黑纱，世界朦胧而又静谧。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还处于睡梦中，哪怕是醒着的人也只是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明明过分拥挤，世界却那么安静，可想如今的气氛有多么压抑。

  太阳已经露出了一半，黑纱从眼前移去，高楼间泾渭分明的小路上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出现。

  人烟总算为这个黎明增添了些许生气。

  每天也就这个时候，看到冉冉升起的太阳能短暂忘却心中的阴霾。

  对看惯了日出的人来说，今天的人造太阳也没什么区别。

  程序设定好的升起和降落，不会出现一丝一毫的偏差。

  这个清晨和往日没有什么两样。

  当太阳完全升起，大家又陆续往家里走。

  大多数都是孤身一人，只有少数的夫妻和一家三口。

  他们多是在大迁徙前结的婚。

  年轻的夫妻牵着手漫步，年迈的老夫妻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有孩子的家庭一人一手牵着孩子……

  这也是每日的一道风景线。

  虽然自己孤身一人，但不妨碍被别人的温馨感染，哪怕是一点点，也能安抚自己那颗孤寂绝望的心，不至于太难熬。

  不过，今天的黎明注定不平静。

  太阳刚升起后没几分钟，防御系统的警报时隔三个月再次响起。

  肯斯特的人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

  可是这一次，他们不再那么惊慌。

  无论是什么，他们已经有了淡定赴死的从容。

  来吧，活下来的人都是绝望又没勇气自杀的，那就交给别人好了。

  拉长的警报持续传入人们的耳朵，这声音有种天然的魔力，听久了心便会不自觉地慌张。

  一些人被这声音影响，不自觉生出烦躁的情绪。

  “到底发生什么了？”

  “是不是又要我死？来啊！”

  “自己人还是高等文明？让我死个明白！”

  ……

  小爱这边第一时间就收到了警报，它立刻开始定位警报来源，这一次居然是来自保护罩。

  它第一反应是高等文明，心中一沉。

  也不知道这一次是几维文明。

  它当即切换了监控视角，保护罩附近的画面便出现在了它眼前。

  当看到那些熟悉的身影时，小爱露出个双目睁大的表情，那一双大眼几乎占据了它脸上整块屏幕。

  眼前的一切，让它差点宕机，脑袋里疯狂刷新着乱码。

  好在，初雨出品，必是精品。

  它没有死机，而是很快恢复正常，让防御系统将监控画面进行全范围直播。

  于是，人们的头顶瞬间出现了许多光屏。

  人们抬头望天时露出了和小爱一样的神情。

  “是虫兽！”

  “真的是虫兽！”

  “大家快出来看，是虫兽！是虫兽！”

  ……

  惊呼声响彻天际，如果是三年前，有人看见虫兽这么兴奋，那他不是有病就是个好战份子。

  在大家的广而告之下，越来越多的人跑了出来，将仅有的空地挤得水泄不通。

  “是，是虫兽！”

  “真的是它们！”

  看着那些庞大的身影，人们热泪盈眶。

  这将是人类唯一一刻，看见虫兽却如此兴奋。

  因为，它代表着希望和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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