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倾洒，柳婻推门一看，只见昨晚漫天飞舞的萤虫都已经不见了。

她记得书中有说，萤虫栖息于茂密的树丛中。通往庭院的小路被僧人修剪得整齐平坦，萤虫无法生存。

早膳一如既往是一碗白粥和一个加了少许糖粉的甜馒头。

柳婻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碗筷，却见一旁的戚良不紧不慢的喝白粥，不禁有些疑惑：“殿下，你吃不腻吗？”

“还好。”他细嚼慢咽，丝毫不觉得每天都吃一样的早膳有什么不妥，“你这几日轻减了不少，若是吃不习惯，可以去山下买些东西吃。”

“嗯，我一会儿便去。”

她百无聊赖的搅着白粥，但见夏海又端来了一份新的早膳，这才想起来还有人没来：“四殿下他怎么没过来一起用膳？”

夏海说：“奴才去禅房问了，四殿下说他稍后就来。”

桌上这一碗白粥一直完好无损，柳婻腹中饥饿难耐，索性下山。

夏季早上便已经十分炎热了，她路过溪水边时，蹲下身子捧了一把溪水洗脸。

再抬头，一股肉香在她鼻尖萦绕……

柳婻差点流了口水！

能在青灯寺脚下做烤肉的，除了祁景还能有谁？

她咽了口唾沫，她跟祁景认识这么久，吃一点肉应该不打紧吧。

顺着肉香味儿一路走去，在一片草地深处，果然有一个背影清瘦的男人身影，正坐在篝火旁摆弄着什么！

“祁公子！”

柳婻刚开口打招呼，却见那人转过身来，叫她满脸笑意彻底僵硬。

“四，四殿下？怎么是你？”

戚文渊眉欢眼笑地望着她，手中还握着两根穿了野鸡的木棍：“嫂嫂怎么来了？什么祁公子？”

柳婻只好有些局促的解释道：“近来认识的一个朋友，他住在半山腰这里，我还以为是他在做东西吃。”

“哦？”他脸上掠过一丝惊讶，“真是个奇人，整座青灯山上除了寺庙，就再无其他建筑了。”

“嗯，我也觉得他有些奇怪，但他是个好人。”柳婻随口敷衍着转换了话题，“四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戚文渊请她坐下，一边用一把匕首将鸡腿儿割下来，一边说：“寺庙中饮食太清淡了，我吃不习惯。但下山回京城又太远了些，故此干脆在山林中打野味儿解馋。”

他说着，将那只表皮烤得焦黄酥脆，肉却鲜嫩多汁的鸡腿，用一片干净的荷叶包裹着，“给。”

柳婻也没跟他客气，毕竟她上山将近十日，只吃了一次肉。

野鸡肉很有嚼劲，却又不干不柴，还撒上了一点细盐和花椒，一口下去叫她很是满足！

“就是这个味道……”她吃得又急又快，就差把鸡骨头都吞入腹中！

“哈哈哈哈。”戚文渊无奈一笑，又用小刀将剩下的鸡肉切割成小块儿，包在荷叶里，“你慢点吃，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去打猎。”

或许是因为青灯寺的缘故，这里无人打猎，野鸡都比京城里卖的家禽要大一倍，柳婻只吃了二分之一就饱了。

她抬头，却见戚文渊正面带笑意的望着自己。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难道是因为她吃了他的野鸡，他心里正盘算着要银子？

谁知，戚文渊却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白色丝绢，指了指她唇角：“嫂嫂性情烂漫，京中贵女难得一见。”

柳婻却越听越感觉不对劲儿，她联合着昨晚的事情一想，顿时脊背发凉。

她擦了擦唇角，手中却捏着那丝绢紧张不已：“殿下是对每一个认识的女子都说同样的话吗？想来那萤虫也不是独一份。”

她心里打着鼓，希望他能点头。

然而，他却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其他女子于我来说，不过路边野草。”

他忽然侧身靠近，火光映照在他脸上显得那双桃花眸也炙热至极，“其实自从我见到嫂嫂第一眼，似乎就已经深陷其中了……”

柳婻大惊失色，下意识将他推开，腾地起身：“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你竟然说这样的话！”

昨晚戚良所言果然不错，他竟然真存了这不该有的心思！

霎时间，从前戚文渊多次莫名其妙来甘露苑拜访，以及那日皇帝生辰宴上他特意与她同行……

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

戚文渊却是不紧不慢的与她相视，唇边依旧挂着一丝温柔笑意：“知道，可那又如何。大哥已经死了，你这样为一个死人守身如玉，岂不是将大好年华都错付了？”

“死人？你就是这样称呼你哥哥的？”柳婻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们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么？”

他眼底划过一抹戾色，只不过极好的掩饰了过去：“他……在我眼中，与陌生人无异。”

“我从有记忆起，便一直是嬷嬷照顾，而他却能在母妃膝下承欢。他有的，我不一定会有。但我没有的，他一定有。”

“父皇和母妃都心疼他，所有人都围着他转，却连一道目光都不给我。这叫我怎么好将他当作哥哥？”

柳婻震惊得舌挢不下，她认识戚文渊这么久，他向来温润如玉，当得上“谦谦君子”四字。

她曾经还以为是他幸运，没有在蒋贵妃的熏陶下长成心灵扭曲之人。

没想到，他笑容背后，竟还藏着这一段令他哀痛的往事。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干巴巴挤出一句安慰：“抱歉，我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过往。”

戚文渊却是很快就收好了情绪，只微微一笑：“没事，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嫂嫂，我知道你与母妃有些误会，但我可以帮你。”

他神情十分真诚，叫柳婻挑不出错处。

可她一直都将他当作小叔子，从来没有男女之情的想法。

她本来准备了一肚子阴阳怪气，可看见他强装喜悦的样子，又说不出口了。

“这些话，我就当从未听见过。”柳婻扭过头去，“希望四殿下能多看看京中其他女子，京城中比我貌美年轻，比我才情高尚的贵女很多。”

没必要将目光落在她一个“克死丈夫”的寡妇身上。

语毕，她转身离去。

“嫂嫂！”

戚文渊在身后急忙叫住她，然而她以为他还想再说什么歪理，干脆加快了脚步！

“你放弃吧，我们是不可能的！”

“嫂嫂，你的襦裙……”他大步流星冲上来抓住了她手腕，“你受伤了！”

柳婻都做好了严厉拒绝的准备，结果他上来没头没脑说了句，“嫂嫂，你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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