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生也未曾想到会有这样一段往事。

他问道：“若不提起此事，你是否也就忘了呢？”

魔君听后愣了一下。

想了想后落下了一子，说道：“我忘了很久了，只是当你忽然提起，我才又忽然将这件事拿出来。”

陈长生看着他，等待着他接着说下去。

魔君说道：“其实很早的时候，我一直都没有将你当做是一个人来看待。”

“因为在我看来，你不过是我神念的一部分，不过是一个身外化身，我并不会去正视你这个人。”

“你只是我偶然之间发现，又当做棋子的存在。”

陈长生喃喃了一声，“这样吗……”

魔君说道：“是啊……”

“不过若是现在让我再来说的话，我却是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不一样，相比起我而言，你有时的作为更像是我的另一面，像是我的曾经，你在走过我曾经走过的路，虽然你比我走的更加不顺。”

“不顺？”

“嗯。”

“我在那修仙界中不断的往前爬，迎接着我的，是不断的拼杀，这并不算苦，真正的苦，是那太平岁月里对于人心的折磨，而你一直都在经历，若说人生，我却是比你顺的太多了。”

“后来的我，什么都有了。”

魔君说道，却又低下了头来，说道：“可在那数不清的岁月里，我所惦念相识的人却在不断的离去，我始终逃不过那诅咒的控制，渐渐的酒迷失了自我，这同样也苦不堪言。”

“我一直认为，我这一辈子，不会再有什么朋友了。”

魔君舒了口气，说道：“随着我思绪越发极端，心中余下的只有仇恨，我与你一般，开始断绝那些尘世往来，对于那所谓的缘分避而远之，有任何人上前都会被我驱赶而去。”

“后来，你出现了。”

魔君说道：“你的上一世，也在我的视线之下，但那时，我一直在暗中引导着你，走上了一条安心修行的道路，你之所成，皆在我的意料之中，那时候，你是棋子。”

“直到你这一世。”

“我没有再过多的干涉，任由你不断的往前走，去哪里，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再到后来，在那黄泉之中相遇。”

“我察觉到了你的不同。”

魔君舒了口气，说道：“其实那时候，我还是不曾看的起你，是到后来的时候，你以梦法，夺回了肉身。”

“你从棋盘里面跳了出来，而你这个人，也在我的眼中变得鲜活了起来。”

魔君看着陈长生，说道：“又在一些事情之上，你的想法与我背离，那时候我才意识到，你并不是我。”

“你是一个不同的人。”

“与我一般，有着悲催的命运的人。”

“说是同病相怜，或许也对。”

陈长生听着他的话，缓缓落下了棋子。

魔君接着说道：“我这一生，没有多少朋友还活着，若是非要说的话，你陈长生，便是我能够说得上的话的人。”

陈长生听着，说道：“听着感觉你很可怜。”

魔君听后笑了起来，却不遮掩，说道：“我就是可怜啊，可我是个魔头，这就是你与别人不同的地方，他们不会可怜一个魔头，而你会。”

“现在的你，对于许多事物都不再有了偏见。”

陈长生道：“兴许是因为看的多了，如今也只有立场之分了。”

“是啊。”

魔君舒了口气，他手中握着棋子，却迟迟没有落下。

“如今的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这里下棋，不知道怎么的，有时候就会忘却心中的仇恨，其实想想，我堂堂魔君竟变成这般模样，着实是有些可笑的，但这的确在让我的内心鲜活起来，如你一般鲜活。”

陈长生抬起头来，这一番话，却让他摇头道了一句：“陈某没有龙阳之好。”

魔君愣了一下，随即却是大笑了起来。

他拍着大腿，捧腹大笑。

陈长生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当然知晓这魔头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只是有感而发，虽说话语落在他耳边有那么些许恶心。

但的确又是一个可怜人的自述。

魔君慢慢缓了过来，说道：“好久没有这样放肆的笑过了。”

“那就多笑笑吧。”

“不笑，下棋，免得我说多了，有损我魔头的形象。”

陈长生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看着棋盘的魔君。

魔头？

其实相处下来，陈长生还真没怎么感觉眼前的人像是个魔头。

赵玉清都比他像！

在陈长生的目光之中，魔君无外乎是一个年迈的老人家罢了，那一双眸子里，多的是沧桑。

下着下着，陈长生却又不由得摇头一笑。

有时候他也觉得这魔头有些毛病。

……

在后来的岁月里，陈长生除却下棋之外，便是走在这漫漫岁月之中，他找到了许多变化多端的地方。

一些会走动的山，一些会消失的脉络。

他将这些地方一一都标记在了那舆图之中。

也是依照着舆图的对比，他才能够发现这些不同的地方。

有时候，陈长生也觉得缘分真是有趣，这舆图本是一时兴起所成之物，如今却成了关键。

他在这舆图之上标记处了自己去过的地方。

却在恍惚之间，发现这些古怪的地方连接在一起，似乎组成了一个个形状。

他愣了一愣，看着那舆图上连接在一起的线。

“这是……”

“一只手？”

陈长生恍惚了一下，忽然之间，明白了过来。

夸父逐日身化山川，或许不假。

“我想，我找到了。”

魔君在得知这个消息之时也是一愣。

陈长生将那舆图画了出来，其画面逐一显现在了魔君的眼中。

“这是一只手？”魔君问道。

陈长生点了点头，说道：“天道的肉身似夸父一般化作了这天地之间的山川河流，并随着岁月的推移，他们也在一点一点的挪动，变幻位置。”

“这也是为何修仙界中的舆图始终不准的缘由。”

“山川在变化！这似乎是早有的规矩。”

魔君听着这一切，不禁有些恍然。

他竟真的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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