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颂原本耷拉着的小脸瞬间放了光，隔着帷帽林澄远都能看出她的开心。

  小姑娘迫不及待地点点头，软软糯糯的声音从底下传来，像是在撒娇一般，“谢谢你，表哥。”

  林澄远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不知道何时已然上扬。入宫这么久，不仅没磨得了她的性子，反而越来越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了。

  他一面为她的天真纯善不失本心而开心，一面又害怕她过于单纯在宫里边会受到伤害。

  可看到她身边的两个侍女虽然表面对他都格外友善恭敬，实则看向他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审视和防备。林澄远不由得松了口气，想来她们一定将她保护得极好。

  男人的眼神软和下来，很自然地在前面带路。

  宋颂还没从开心的劲中抽身，兴致勃勃地凑到林澄远身边，跃跃欲试地和他搭话。

  大概是他长得好，身上的气息也都是格外温和的，待在他身边，会有一种令人心安的感觉。

  她像是个小动物一样，会自觉找到安全的存在。

  林澄远带着宋颂去了很多地方，有的是以前他们去过的，有的是新开的店面，但无一例外，每个都是不虚此行。

  临了，林澄远还想带着他们去酒楼用膳，宋颂却摸了摸自己不知何时鼓起来的小肚子，讪讪地摆了摆手，说自个儿已经吃不下了。

  男人起初还没反应过来，望见阿琦手里大包小包的零嘴，明白了，眼里写满了笑意。

  于是，晚膳的事情只能作罢。

  宋颂吃得有点多，想逛逛走走消食，可还没走几步，又停下来不动了，眼巴巴地盯着旁边的一家店面，往店里头瞅瞅，又转过头望向林澄远和阿琦颦儿。

  财大气粗的颦儿拍了拍胸脯，表示随便进。反正都是太子殿下赏的钱，要的就是小皇后开心。

  娘娘开心，太子殿下就开心，她也开心，大家都开心。

  不就是钱嘛，太子殿下多的是。

  林澄远顺着宋颂的目光看去，是个首饰店，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半点，但也能依稀看去都是些精致的小玩意儿，最是招女孩子喜欢。

  他心下一动，点点头。

  得了肯定答案的宋颂小小地欢呼了一声，雀跃地钻了进去。

  小巧精致的首饰像是天生对女生有致命的诱惑一般，甫一进去，几人便丢下一切思绪，高高兴兴地挑选起来。

  林澄远不太懂这些，只是负责跟在身后看着她们。

  他四处观望了一番，忽然视线停留在某一处，驻足在原地不动了。

  那是只白玉簪子。

  林澄远犹豫了一秒，叫来了店员将簪子取下，趁着几个女孩打得火热的功夫，一声不吭地买下了簪子。

  簪子被店里的人用了个小木盒装起，散发着淡淡的檀木香味。

  林澄远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自己的袖口中，握在手心莫名有几分不知所措。

  他其实都明白。这只簪子，是送不出手的。

  他们曾经的关系过于特殊，如今的差距，更是有如鸿沟。

  早先他还能骗自己，只是同表妹一起出游罢了。可现在，离宵禁时间越来越紧，那一点点用来自欺欺人的幻想，变成了泡影。

  她始终还是周朝的皇后，而他，为人臣子，怎可以藏着龌龊的心思。

  这只白玉簪子，时时刻刻扎在他的心里头，提醒着自己，不得做出任何逾越的行为。

  可是为什么，越是不看她，心中的情愫就越是挣扎着钻出。

  ……

  “小姐，时候快到了，我们该回去了。”阿琦凑近到宋颂的耳边，小声叮嘱道。

  宋颂有点恋恋不舍地叹了口气，但她还是知道分寸的，像是泄愤一般一口咬在蜜糕上，吞咽下后，才乖乖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了，今日多谢表哥了。”宋颂轻轻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也在跟着颤动。

  林澄远呼吸一窒，却仍要保持着温润的笑容。

  “好。卿卿……离开前能否借一步说话？”

  宋颂没急着回答，下意识地望向了阿琦，待到后者点点头后，才答应了下来。

  她跟着林澄远往后走了几步，停下来问道：“表哥，可有什么事吗？”

  林澄远敛下眼睑，看她那张粉白的小脸，同儿时一般，粉雕玉琢的，让人一见了，便心生喜爱。

  遣散了从前的记忆，男人恢复了平日里的神色，目光中带了几分宋颂看不出的情愫。

  “前几日，城阳侯府的贺兰小姐曾经上门找过我。”

  “她……问我，她不知是不是无意间做了什么错事，得罪了你，请你大人有大量，放她一马。”

  原来是这个事……

  宋颂有点心虚，默默地垂下头。

  都是为了任务，否则她也不会乐意无缘无故去折腾人家。

  可既然做了，那势必会得罪人。

  小姑娘抿了抿唇，抬起头，很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表哥怎么同贺兰小姐说的？”

  怎么说的？

  林澄远一时间有些恍惚。

  那日贺兰嫣上门求见，刚见到他便是跪下哭求，恳求皇后娘娘能放过她。

  林澄远很少生气，但那天却是动了怒。赐婚既是陛下的旨意，那与皇后有何干系？

  后来，他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又同贺兰嫣道了歉，好生劝解了她一番。

  贺兰嫣听了他的劝，也知晓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并未达到，坐了没多久，便擦干眼泪离去。

  小姑娘眼巴巴的神情，将他拉了回来，林澄远叹了口气，“自然是实话实说。”

  “卿卿，宫中人心险恶，但外头人就未必个个良善，日后定要多加小心。”

  “若是在宫中见了我，还是莫唤我表哥了。”

  宋颂想起那日男人在御花园的叮嘱，连忙点点头保证。

  “记住便好。”

  原本他该挥手让她离去的，可那声道别，他迟迟未能说出口。

  手里的小木盒，似乎散发着灼热的温度，将他的掌心都快烧疼了。

  最终，他还是将所有话语都吞入了腹中。

  只得一句。

  “望卿卿……日后安好，平安喜乐。”

  小姑娘同他道别后，跟在两个侍女身后离开了。

  林澄远站在原地，望着那道小小的背影。

  从前他看着她离开回家，盼着她日日都能出来与他同玩。现在他目送她回宫，祈愿她一生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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