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样子，两人的对话已经进行到贺兰嫣表白结束的阶段了。

  林澄远背对着宋颂，所以她瞧不见男人的表情，只能盯着他的背影看。

  看样子他对贺兰嫣拱了拱手，像是说了什么拒绝的话语，女主脸上瞬间浮现出受伤的神情。

  但很快，她努力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仿佛释怀了一般摇摇头，开口说了句话。

  宋颂看她的口型，大概猜出她应该是在说自己表达了心意便不后悔之类的。

  女主似乎也没想过强留，说完后便对林澄远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她走得越来越快，最后甚至用了跑，仿佛想要逃离这个令她伤心欲绝的地方。

  宋颂轻轻地叹了口气。

  “皇后娘娘……可以出来了。”男人低沉婉转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原本是背对着她站的，如今却转回了身子，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宋颂藏身的那座假山上。

  小姑娘先是一双手伸了出来，随后探头探脑地望了四周一圈，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小心翼翼地拖着裙摆走了出来。

  林澄远看见她费力地拉扯那繁重的宫服，低下了头，眼神晦暗。

  若是换了从前，他必定会亲自替她理好裙摆。

  可现在……两人之间的差距如同鸿沟，他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生怕亵渎。

  良久，假山那一点动静都没有。

  林澄远这才觉得不对劲，抬起头看去，发现小姑娘正哭丧着脸，苦巴巴地拉扯着裙摆。

  她似乎也羞得很，白嫩的脸蛋染上了一层粉红，眼眶中噙着泪水，可怜兮兮地望向他，娇声娇气地喊道：“表哥……我，我的裙子好像被卡住了，出不来了。”

  林澄远的心，颤了又颤。

  在脑海中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规矩与廉耻，背了千遍万遍书中教导的礼节教义，却还是抵不过女孩一句细声细气的表哥。

  他心乱如麻，但仍然记得不能让她难过。

  林澄远握紧了拳头，慢慢地向着她走去。

  小姑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繁重华丽的宫服此刻成了个大问题，像大伞一般，平铺在地上。

  男人的动作很轻，伸出手将她差点打了结的裙摆理顺，又避着不触碰到她的肌肤，做得格外小心。

  最后，他半蹲在宋颂的身侧，低哑着嗓音问道：“娘娘，还能走吗？”

  宋颂眨巴了下眼睛，特别老实地点了点头。

  林澄远好像发出了一声叹气。

  她自个儿扶着旁边的石头站了起来，冲男人扬起了一个笑，“表哥，谢谢你。”

  林澄远的双手忍不住颤抖了两下。

  男人垂眸，掩盖住了一切情绪，半晌后开口道：“娘娘日后，还是莫要唤臣表哥了，您如今已经贵为后宫之中，臣……担待不起。”

  宋颂倒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话，舔了舔唇后点头应道：“如此，那便听林大人的。”

  林澄远的身子骤然僵硬。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明明是他提出的要求，可为什么她让他如愿以偿后，他又会感到无尽的失落呢？

  远处。

  穿着暗金色长袍的男人正坐在亭中，眼睛紧紧地跟随在少女的身上。

  沈辞手中的折子快被他捏得变了形，可他却一点都没察觉到。

  他竟没想到，自己特意从东宫赶过来，想着今日选秀，她说不定会在里头闷坏了，不如偷偷将她带出来散散气。

  可当他问起宫人时，只得了句皇后娘娘已经离开的消息。

  他追着踪迹跟到了御花园来，没想到就这样看到了令他气得险些目眦尽裂的场景。

  好一个互生情愫，好一个难舍难分。

  沈辞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压制着内心强烈的妒火。

  果然，有些东西是必须要时时刻刻栓在自己身边的，否则，总会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想要将他的宝贝抢去。

  ……

  等到宋颂回到殿里时，老皇帝的兴致明显降了许多，眼睛都不怎么抬一个了。

  阿琦凑到宋颂耳边，同她小声说话。

  还好她来得及时，老皇帝歇下来后便发现了宋颂不在场的事，问起阿琦她只说皇后娘娘是出去如厕了，一会就回来。

  宋颂靠在阿琦身旁，对她撒娇了一通，软软糯糯地说她真好。

  阿琦是最受不得小皇后这般粘着她的，只觉得自己心都快化了，冲小皇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城阳侯府嫡女，贺兰嫣入殿！”

  女主终于要登场了。宋颂瞬间正襟危坐，一面偷偷观察老皇帝的神情，一边假装盯着贺兰嫣。

  老皇帝起初还往前挪动了一番，想要看清楚贺兰嫣的脸。

  跪在大殿中央的贺兰嫣忍不住轻微地抖动了一下，生怕自己会被老皇帝看中。

  不过事实证明，贺兰嫣给自己化的妆还是很有用的，老皇帝看清她的脸后，便一副彻底没了兴趣的模样，摆了摆手。

  还侧身问秦易道：“朕曾经听闻，这城阳侯府的姑娘是京城里一顶一的美人，可如今见了，也不过是个无盐女。”

  秦易先前内务府擢选时，便见过贺兰嫣的画像，如今这么一看，哪能不知道她耍了什么把戏。

  男人勾了勾唇，应和道：“现今京城中都宣传女子貌美还得看德行，她美人的称号，估计也是因德行良好得来的吧。”

  “德行再好，进了宫来还不是得给朕擦鞋？”老皇帝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拍手大笑。

  宋颂在一旁听了恶心得想吐，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皮子。

  “行了，撂牌子吧。”老皇帝摆手，大太监赶紧高声通知。

  贺兰嫣低垂着脑袋，都快藏不住内心的喜悦了，她磕了几个头，规规矩矩地完成了礼数后向后退去。

  那步伐都透出着几分轻快。

  宋颂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给自己做了好一通心理疏导后，极为不情愿地转过头，对着老皇帝露出一个笑，说道：“陛下，方才那位城阳侯府的姑娘，您觉得如何啊？”

  “朕觉得不怎么样。”见小皇后主动同自己搭话，老皇帝眼放绿光，从位置上坐正了些，问道：“怎么，皇后可喜欢那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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