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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你觉得我会等你五年吗?


抬头看着邵牧原有些怒意的面容,林榆有些不知所措。

  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好像摆在她面前有背道而驰的两条路,左看看,右看看,好似走哪条路都会后悔,只是后悔的程度不同罢了。

  “我…”言语支支吾吾的,“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讲。”

  “什么叫不知道怎么跟我讲?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跟我说,很难吗?”气不打一处来,却拿她没办法。

  真诚的眼神,林榆点点头。

  他被气笑了,抬手扶着额头,气性噌得一下被点燃,又被一盆透彻的凉浇灭。

  “因为心里没谱,所以谁也不想说,不用说你了,我爸妈都不知道。”她把手里的碗一推,认真地看着邵牧原,“我这个人…挺别扭的,心里没主意的时候什么事都喜欢纠结,但打定主意想要干的事儿,不管有没有人支持,我都想试试,”左手抠着右手,她娓娓道来,“之前有想过出国留学,但是我家里经济条件不允许,所以就想着在国内也挺好,到哪都是读嘛,而且离我爸妈近…离你也近…但是我后来想了想,还是出国读博更好,我了解过了,只要我能拿到CSC公派留学的名额,我就可以不靠家里,靠自己自给自足。”

  “后来为什么想法又变了?”他开口问,“就像你说的,在国内读博也是读,平芜大学在全国范围内就是一等一的高校,你没考虑过继续在这读吗?”

  “以前是考虑的。”

  “那现在呢?为什么又想去国外了?”

  看着他的眼神,林榆变得优柔,“就是…现在…我觉得出国会更好。”

  “更好更好,到底更好在哪?现在的海归已经不像十年前那么值钱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是…”林榆有些激动,手指的皮被她扯下一块来,有些刺痛。

  “但是什么?”

  “但是南木妈妈是海归博士。”

  她的意思是,南木的妈妈是海归博士,所以家境一般的她可以进邵家的门。同理可得,她的学历只能更高,而不是止步于平芜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听起来是那样的势利,为了嫁入豪门,为了能跟邵牧原有一个未来,她心中为科研奋斗到底的决心被动摇。

  曾几何时,她一度以为自己的天平不会倾斜,因为她爱自己,爱自己的前途,爱自己未来想要走的路,没有任何事物放在另一端能让她有所顾忌。

  可现在就是不一样了。

  眼前的人,触手可得的人,他站在那样高的位置,而她却卑微到尘埃里,现实就赤裸裸地摆在眼前,她不是装傻充愣的单纯姑娘,也不是等待王子前来拯救的灰姑娘,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都知道。

  她想要的,自己会去争取,而不是等着天上掉馅饼。

  天上掉馅饼的前提从来不是无所事事和堕落无道,而是汗流浃背的辛苦耕耘,当馅饼掉下来的那一刻,满心欢喜地提一嘴,“嗐!有点运气在身上而已啦。”

  其实呢,背后的苦不堪言却只字未提。

  话突然鲠在喉咙,瞧着林榆那一脸认真地模样,他心里咯噔一下,一口唾沫咽不下,吐不出来。那个他一直保护着的,一向阳光开朗,笑起来酒窝很好看的小女孩,也会像大人那样,权衡利弊,思前想后,考虑现实和残酷,为了一些东西而舍弃另一些东西。

  可他的初衷是,希望林榆能被他保护的很好,不被生活裹挟,所有的困难他都会为她义无反顾地挡在身前,而她只需要当个能开心大笑的快乐女孩就足够了。

  一股难言之隐涌上心头,邵牧原的声音有些暗哑,“我没想过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是想你能做你自己。”

  “可是现实问题就摆在眼前,我不可能假装不知道呀!”眼里的泪水充斥着,鼻头酸酸的,她本来没打算哭的,“你是一个人的话,我完全不用考虑这些,因为我的学识、我的思维方式,让我有能力跟你站在一起就某个问题的观点一决高下,可是…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摆着好大一座山,它就像血肉一样跟你粘连在一起,我没办法无视它的存在,你也不可能彻底撕了它远走高飞,我们都不是小孩儿了,对吗?”

  这么长时间,这是林榆第一次如此正经的吐露心声,好像被剥开的,熟透的榴莲,抛开带刺的外壳,发现里面的榴莲肉柔软无比,也不用你有多好的牙口,它就会在你嘴里化开,清香四溢。

  “阿榆…”

  后面的话不知从何讲起,好像再多的说辞都显得那般无力,他曾满眼深情的许诺过,也曾真诚的单膝下跪过,却还是无法给林榆一个确切的未来。

  如果要深究,他也并非一个完美的良人。

  “那我怎么办?”难过涌上心头。

  她低下头,眼泪砸在牛仔裤上,落成一个拭不去的水痕。

  再次抬起头,她抽了抽鼻子,“你…”她的脸一点点变红,“能不能等等我。”

  “出国读博得几年?”明明知道,却还是无力地问着。

  “五年。”

  伸手触碰邵牧原的手,却被无情的抽走了。

  与她对视的瞬间,凝神,看着那张曾仔细临摹过千千万万次的脸,心中的难忍一点点地溢出,“林榆,我已经32岁了…”顿了顿,喉咙里像夹了一口生痰,“你不觉得你有点自私了吗?人这一辈子有几个五年?你觉得我会等你五年吗?”话赶话,情绪上了头,脚陷进沼泽里,拔不出来,越陷越深。

  当理智的人理智久了,也会有糊涂的时候。

  三个问句出口,林榆不知所措,而后被传染,火越拱越大,“对呀,我就是自私,我就是自私的想要把你栓在我身边…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要是觉得等不了,那就…”

  最尖锐的两个字还未脱口,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从远处传来,忽远忽近的,像抽水马桶的声音。

  两人的对视在铃声中凝滞,延长,无穷尽…直到铃声渐渐疏远,刺啦一声,椅子被推到身后,邵牧原站起身,大阔步地走去客厅。

  他捞起电话,走到阳台,听着电话里的滔滔不绝。

  林榆还坐在原位置,泪眼婆娑起舞,心里堵得慌,茫然的好似被丢进一片没有尽头的废墟,只有冉冉升起的硝烟,有远有近的。

  她朦胧地听着邵牧原的声音,也模糊地听着自己局促的心跳,好想马上就逃离,就现在,去一个无人岛,一个只需要考虑开心或者不开心的地方。

  可世界上并没有这样的地方,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

  门被轻轻关上,她怕打扰到他讲电话。

  晚上八点,她一个人在寒风中徒步,发丝被风吹得凌乱,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人生即将迈入下一个阶段的时候,总会有言不由衷的苦楚和摇摆不定的天秤两边。

  长大后,她习惯于自作主张的决定一些事情,一路读书上来,没有参考意见,更没有前车之鉴,也没想过会有那么一个人,参与到她人生中来,甚至决定她的人生方向。

  当她正在迷惘挣扎,踌躇不前时,秘密却被无情撕开,展露出最为残忍的一面。

  不知道走了多久,脸上的泪还没风干,身后的汽笛声便响起了。

  她赌气着,走得更快了些。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她转头的瞬间,哭得更加肆意妄为了。

  可来人却不是她能撒娇耍赖的对象。

  “林小姐,邵总让我送你回学校。”小刘毕恭毕敬地,递过来一件黑色大衣,“邵总怕你冷,让我带给你。”

  她没伸手接,只是低着头看,嘴巴紧抿成一条线,不愿让外人看到她这副样子。

  看来他真的生气了。

  可是,她也很难过。

  放不下心里的怄气,她大阔步地往外走了几步,但又立马停下,转回头时,风将她的头发吹得更乱了。

  伸手接过大衣,她乖乖地坐进车里,让小刘送她回学校。

  怕他工作忙,怕他压力大,怕他焦头烂额,所以不想给他添麻烦,不想自己是个不懂事的女朋友,不想让他担心,哪怕很不开心,也不想。

  “邵总去公司了,有很紧急的事情要处理,林小姐希望你能理解一下。”看情况不对,小刘赶忙解释。

  看着窗外成片倒退的榆树,今晚的风真大,敲打着玻璃,呜呜作响。

  淡淡地‘嗯’了一声,她继续看着窗外,抬手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大衣,心里五味杂陈,不能一吐为快,是别样的寒意。

  从那晚开始,此后的一周,谁也没有联系谁,就好像他们从未出现在彼此的生命里那样,了无痕迹。

  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对方在心里的位置,  有多么的磅礴和伟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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