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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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是一种半清醒半疯狂的燃烧,使焦灼的灵魂幻觉自己生活在未来。——余光中
在等苏柒回来的那个空档,看着那份扎眼的文件,他走到办公桌前,捞起桌上安安静静躺着的钢笔。
那是崔媛伊送他的,当年婚前协议也是用这支钢笔签的,如今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真是荒唐又可笑。
四年的婚姻,都是一份产业一份产业地堆积在一起,曾几何时他觉得自己无比幸运,门当户对,所以没有阶级差距,相互喜欢,所以没有委曲求全,他以为自己遇到了人生中的唯一。
可时间走到现在,一切又显得那么的无力,门当户对能怎样,相互喜欢又怎样,生活的复杂程度真是无法想象,一个突袭的闷棍就让你两眼发黑。
左边的字已经签好了,字如其人,崔媛伊三个字自由又洒脱。
右边的字也已经落下,同样字如其人,沉稳内秀不张扬。
那份文件已经完成他的使命,那只钢笔也完成了它的任务,没什么是再需要它书写笔墨了。
所以它最终的结局是进了垃圾桶,在一团废纸中,它是特别的存在。
他又站在窗前,身体前倾,双脚交叠,双手抱胸,看着窗外的夜景又进入一场没有目的,没有尽头的沉思与幻想。
也就一刻钟的时间,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她永远都这么礼貌,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未变过。
“楼下面包店买了一点吐司和面包,可以先垫一垫。”她把买好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又把刚刚已经热好的燕麦奶拿进来。
透过落地窗,她能模糊地看到他的样子,发呆的,没有情绪起伏的样子。
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倒影里多了一人,他看到她局促的站在那。
良久,苏柒理了理头发,缓缓吐了一口气,“那没什么事,谭总我先走了。”
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动了动,他说,“好。”
她又走到了门口,打开门。
“你有事吗?”
“啊?”
她回头,正巧与他对视。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苏柒木木地摇摇头,又迅速地点头。
“到底有事还是没事?”
可能是慌了神,才模棱两可的既点头又摇头。
缓过劲儿来,她才说,“没事,没事谭总。”
听到苏柒的回答,那人只是抬脚,拉开壁柜,伸出手,犹豫间,挑了一只度数没那么高的红酒。
“没事的话陪我喝一杯,介意吗?”
许是意外之喜,她又愣住了,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地极快。
话说不出来,她只能用力的摇头。
“算加班,三倍工资,够意思吧。”
本来是猛烈的心跳,现在却凉了半截。
苏柒有时候会觉得她的老板很搞笑,很多瞬间,总能说出一些让人不忍发笑的话,比如现在。
她倒是希望他无趣一些,这样也不至于她一步一步地踏进名为“暗恋”的无底洞。
他说这样的话,还有一层意思是,他一直都只把她当秘书,工作层面的关系,从来没有拉近过,甚至是普通朋友。
两杯红酒倒映在落地窗上,随着手臂的晃动一左一右,一前一后。
左边的身影是丝绸衬衣搭配过膝包臀裙,还有那一双永远在脚上的高跟鞋。
右边的身影是一套笔挺的西装,一如他往日的作风,风格统一,干练又稳重。
“你今年多大了?”
没有话干站着的时候,总得找些话来缓解尴尬的。
偏头去看他,他的眼睛也定睛到一处,两人相视。
苏柒迅速回头,战术性抿了一口酒,“过完年27了。”
“你都27了?”他有些不可置信,开始自嘲,“也是,我都三十多了,好像一过了三十记性就不太好,你都27了…我记得你刚来那会儿才刚毕业。”
“你知道我为什么招你进来吗?”
“为什么?”
“因为你眼睛特干净。”
“干净?”
“干净的眼里只有一个字,钱。”
一时语塞,苏柒又理了理头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是吗?我现在也是,眼里只有钱。”
“不,”他立马否定,“你现在眼里多了很多复杂的东西,复杂的我都有点看不懂了。”
“看不懂?”她抬眼,看着那人的眼睛,她好想脱口而出,好想告诉他关于她的秘密。
“所以,你的烦恼是什么?”他步步紧逼。
“可能是工作久了就有社畜的面相了吧,疲惫了。”眼神一转,看着窗外的夜景,暗自神伤,她现在只想快些搪塞过去。
他还在看着她,用一种质疑的态度,也不知道他在执着什么,“我确定不是。”
苏柒干笑两声,心中压抑的冲动就在嗓子眼了。
还没等谭柯拦着,她索性一口干了杯中酒,灼烧感下肚,像一团火将她点燃,烧得她想要飞蛾扑火。
她看着他的眼睛,许久许久都不曾移开,微张的嘴唇,深情的眼神,这么多年了,即便她遮掩的再掩饰,不管是调侃还是真的发现了什么,反正都是众人皆知的喜欢。
可即便如此,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知道她心意的人就是谭柯,被暗恋的人有恃无恐,因为被暗恋的人毫不在意。
不管从前,现在,还是未来,她都清楚的知道,面前的人不可能喜欢她。
所以她会长舒一口气,挤出一个敞亮的笑容,然后嗓音洪亮,“实话告诉您谭总,我其实想涨工资了。”
口是心非的话却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可就是觉得心口闷闷的,堵得慌。
“哦…”谭柯也抿了一口酒,心如止水,“确实该给你涨了,这些年你辛苦了!”
他又往苏柒的杯子里倒了半杯酒,“这酒虽然度数不高,但也不能当啤酒喝,容易醉。”
“醉就醉了,我又不撒酒疯。”
“对,撒酒疯的是我是吧。”
两人都笑了,看着万家灯火,却依旧没有归属感。
“你是不是还没有男朋友?”他突然又来了兴致,“看在你勤勤恳恳这么多年,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我看今年公司好多人结婚,你不着急吗?”
当干笑只剩下干的时候,一切都变得没那么好过了。
他心血来潮的时候总会关心员工婚恋状况,前年还搞了一次公司之间的联谊,拉邵牧原的公司搞团建。
他看起来温温和和,客客气气,但谁也摸不透他的脾气。
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苏柒硬是挤出了标准的笑容,“不用麻烦谭总,我不着急。”
“也对,结婚早也没用,像我,结婚早,离婚也早,有什么用呢?”他又开始自嘲了,自嘲得云淡风轻,看似什么都过去了,其实一切都在。
大家都说要信命,要走的人留不住,还留的人跑不了。
前半句话是对的,但后半句就不仅仅是命的成分了,再命中注定的人,如果不珍惜,也会以龟速前进离开,你以为她一直在,其实她已经渐渐远离了。
脑子里一闪而过的邪念和侥幸让苏柒慌了神,她应该是庆幸呢还是难过呢?
“对不起。”
她还是选择难过,因为她不想看到他难过。
“我离婚你说什么对不起啊?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心里有谱…就是没想到,来真的时候反而觉得轻松了。”
“有些事情很难用逻辑解释。”她只回了这一句,因为不便多说,因为多说无益。
“如果非要说逻辑的话,那我们确实不合适,她从小在国外长大,开放自由,思维跳脱,没有什么能束缚得了她,我不一样,思想传统老旧,还固执己见,我们注定没办法走长久…却偏偏要相遇…偏偏要结婚…偏偏要在一起纠缠这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老天在干嘛?”他很难过,也很荒芜,即便饮尽杯中酒也无所适从,不知如何去缝补千疮百孔的心。
“可能…他也像我们一样,喝多了?”
一个不像笑话的笑话,终结了对谭柯来说是撕心裂肺的痛,对苏柒来说亦是的痛。
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可能更痛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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