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万念俱灰

  我这样声嘶力竭的吼叫显然并没有吓退这个可怕的魔鬼，他继续逼近我，露出了我再熟悉不过的邪恶的微笑。

  “你以为你跑得掉？呵呵，也是老天开眼，让我逮到你了。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吗？我有个战友，前段时间在XX路无意间发现你了。你这个天生的胎记太明显，太引人注目。你当时坐的公交车，他一路尾随你到了医院，又尾随你到了这个房子。甚至给我拍了照确定你的身份，这才给了我地址把你揪出来。”

  “我本来想着先看看你还有多大本事，在大医院上着班，应该挣了不少钱吧！把你养肥了再来讨要生活费，我养了你这么多年，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谁曾想，你这个没本事的蠢货，在医院里惹出这么大的事情，让人家到处在网上曝光你，要你吃官司。我看你也是没什么好的未来了，这样，把你银行卡给我，密码告诉我。我去帮你花掉，免得你以后被人寻仇，没命花！”他把手摊在我面前，理所当然地敲诈。

  “哼，我没钱，你想多了。”我把大门急速打开，做出赶人的姿势。

  他突然向我扑来，伸手就要来掐我的脖子，我快速迈出一条腿到达门外，死命地往外跑，却被他拖住后脖颈，欲重新拉进门中。排山倒海的痛苦记忆将我淹没，我想呐喊，想呻吟，可是嘴巴张着竟然发不出任何声音。绝望瞬间把我笼罩，难道多年后的今天我还是无法逃脱魔鬼的控制，还要继续这个悲惨的人生剧本？

  拉扯中，楼道的灯突然亮了，有人从楼下上来，好像可以听到清晰的脚步声。我另一只抓着门框的手奋力将门砸向墙壁，发出了不大不小“哐”的一声。

  楼下来人显然听到了这个声音，步伐没有停止，继续往上，终是走到了我们所在的楼层。看到有人出现，他突然手上松了点劲，我趁机挣脱开来，立刻撞开来人，从楼梯上迅速往下奔去，不敢回头。

  “这是怎么了？”来人的声音还在身后，我已不管不顾跑下了好几层楼，直奔小区大门而去。

  也不知道往外跑了多久，穿过了热闹的菜市场，空荡的公园，跑上了城市绿道。我不敢停，也不敢回头，他一定在后面追我，一定还在死死咬着我不放。我绝不能停下！

  这种疯狂的奔跑直到体力彻底透支，我才堪堪慢下来。心律已经不受控制，杂乱的心悸让我根本站不稳脚步，我就势倒在了绿道旁的草坪里，头顶的天空在不停旋转着，旋转着，我头痛欲裂，呼吸道也像着了火一般难受。

  整个世界都在癫狂，我的心脏良久都无法恢复正常，我觉得每一个下一刻它都好似要蹦出来，扭曲着，将我胸腔里的难过和悲凉无限放大到极限。

  魔鬼又回到了我的生活，可见命运从没有放过我一丝一毫。我的确不应该再苟活于世。

  164.我最后的选择

  跑出来的时候手机竟然还在裤兜里，这会随着我的躺下滑落到草坪上，闪着微光。

  待眼前不再旋转，我拾起手机，看了一眼，无数的陌生电话，这其中包括了黄姐和护士长的几通，以及她们发来的消息。

  “小和，你在哪里？你是不是有个疯子父亲？有个中年男人自称是你父亲，跑到科室里面来到处叫嚣，嘴上说了好些难听的话。我让医院保安把他赶走了，这人是不是阿秋爸爸那边的人请来专门闹事的啊？你的父亲应该不会是这样的吧？”您说对了，他就是这样的，我，和清，就是被这样的“父亲”抚养长大。

  “阿秋的事情你不要太难过，医院还没给出最后解决方案，你先不要放弃。这几天你都没来上班，我真的非常担心你！你住在哪里？我想来看看你好吗？”医院早就放弃我了，只是您不知道而已。

  “你别去看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的网友根本不分青红皂白，像个疯狗一样只知道乱咬人。他们曝光了你的住址和电话。”

  “小和，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再多苦难终会成为过去，你还有很美好的未来，知道吗？”我早就没有未来了，从出生就注定的结局，是不会改变的。

  ......

  她们的信息像在悬崖边上努力想要拉住我的绳索，这让我想起了小阿秋的那双冰冷的小手，她也是这样拼命拉着我，鼓励我，把她仅有的一点点温暖传递给我，可现在，她已经早先一步离我而去。

  怎么能这样不信守承诺呢？要去天上看星星，怎么能少了我呢？想到这里，我突然不再心悸难受，只觉胸前一片坦然。呵呵，魔鬼父亲，陈小兮，费勇，袁明，阿秋父亲，还有一众嘲笑和轻视我的笨蛋们，你们自以为是操控了我的人生，将我往死里打。对不起，我不再奉陪，这全是槽点的人生谁要过谁自己去过，我只有自己的生命权还完全握在我自己的手中！

  迅速爬起身，拿出手机定位，发现距离我曾经去过的XX山不远。我记得那里有个很美的观景台，可以在夜晚俯瞰整个城市的风景。应该很美吧？我兴奋起来，甚至迈出了好久都没有的轻快步伐，向着目标前进。

  这一方天地果然很清冷绝美，待我走上山到达的那一刻，夜幕也在慢慢降临了。风吹得呼呼的，仿佛在我耳边奏乐一般，我喘着粗气体力已经不堪，但心里却无限地充满快感。

  两小时之后，耳边只剩风噪声，哗哗的，时轻时重的，所有与我和清相关的，从耳边、脸鬓，都慢慢流淌得差不多了。

  谁的脸，谁的手，谁的憎恶，谁的可怜，曾经令人窒息的种种，也都消散在了风中。

  那个在我面前一跃而下的背影，那时是带着轻快感的，我彼时不解，可现在，我却有点明白了。这是个解脱的决定，脚下的万丈深渊通向的是自由的远方。这是她的最后选择，也是我的最后选择。

  妈妈，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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