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猫蛋。

  “我也要上学。”二猫二狗也喊了起来，蛋蛋在旁边也跃跃欲试，只是不能说话。

  “你们几个别捣乱，我总是真的要上学。”猫蛋强调道，不能被几个毛孩子扰乱她的宣言。

  柴淑女看着猫蛋认真的神色，知道她是真的想上学。她低下头不看女儿的眼。王二平听了之后勃然大怒：“你一个女娃子还要上天，上学上学，家里外面还欠着钱呢！”

  猫蛋被这种语气弄得火冒三丈：“女娃娃怎么了，给你看病的医生不是女娃娃，人家爹娘能培养出来，你们怎么培养不出来。”

  王二平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孩子有这能力，他嘲讽道：“怨你没投对胎，投到我们这穷人家，有你吃的就可以了。你还想甚了。这也算好的，有那小小年纪出去当童养媳的，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你比别人强多了”

  猫蛋不想跟王二平说话，她转头看向柴淑女：“妈，你让不让我念，我能带着蛋蛋上学去，下午回来我也能带他们。”

  这一刻，猫蛋是争上学的事，也不是争上学的事。柴淑女低头说道：“你还是听你爹的。我们家的条件太差了，还欠着村里的钱。你哥上了学以后也能给你撑腰。”

  猫蛋一直看着柴淑女，柴淑女却没有看她。猫蛋知道爱是有差别的，有条件的，她像一个孩子一样想得到爹妈同等的爱，注定是失望。

  猫蛋心里有万千语言，很多冷酷的、伤人的话，可是有些话说出来之后，就不能回到从前。就像柴淑女的沉默也代表了一种伤人的态度。

  狗蛋看妹妹这样，有心想说让妹妹上，可是他自己也很想上学，所以他也什么都没有说。多子女家庭有兄弟姐妹互相扶持的时候，也有资源争夺的时候。

  猫蛋觉得自己应该发挥成年人的理智为自己争取利益，可是心中的委屈让她哽咽起来，是那种压也压不住的哭泣，她觉得丢人，从炕上下来开门跑了出去。她不想让不那么爱自己的家人看到自己软弱的眼泪。

  王二平看到猫蛋跑出去，忙喊道：“黑天半夜你去哪？你要往外跑，打断你的腿。”  猫蛋不管这些，她忍不住眼里的泪。

  现在正是初秋，一出门就有股清凉的感觉，她站在自家院子向远处望去，一片漆黑，这是一个没有月光的晚上，村里的人天一黑就关灯睡觉，即使有灯，窑洞中油灯发出点点微光也估计也照耀不到外面的世界。

  如果她没有那些记忆就好了，不用那么纠结，早早地被父母教育的重男轻女，会做一个乖顺的女孩子，到了年纪换彩礼回来。

  可是她看到过光的色彩，知道世界有另一种模样，不想早早地被定了一生。她不恨自己的爹妈，他们爱着自己，自己生病的时候也曾心力交瘁。只不过，这爱只有一点点，这爱有条件，一个乖巧的女儿是他们想看到的，永远也不能跟儿子比。

  即使在这黑夜中，通往村外的那条路好像散发着白色的光。她想一走了之，看看自己有没有福气女主的运气，不过无论是现在还是记忆中，她都没有什么大运气，她不敢拿自己安全冒险，尤其是在这种山区，单身的女性感受到恶意无法让人直视。

  想到那种可能，她不自觉的发抖了。为什么是在这个偏僻的山区里，有淳朴动人之处，更多的是愚昧落后。不能太出格，不能太跳脱。

  柴淑女出来看到女儿在院子里，她也心疼自己的女儿，谁也知道念书好，可他们这样的人家，没有那么多钱让所有的孩子都上学。儿子是她一辈子的活成，女儿将来也一定能理解她的。

  “猫蛋，回去睡觉吧！不是妈妈不疼你，主要我们家条件太差了。”柴淑女劝慰着猫蛋。

  “那我以后多挖点药材，把欠款还了，我自己把学费挣出来去上学可以吗？”猫蛋期盼的望着柴淑女。

  “猫蛋，你挖了一两次药材，就觉得这个能挣大钱，哪有那么好。现在药材都不好挖了，天天上工也没法去远的地方。”

  “赶紧睡吧，不要瞎想。”柴淑女对挖药挣钱的想法没有那么乐观。这村里你做点什么事，有一堆人看着。

  “你不同意，我不回去。”猫蛋很生气，自己挣钱都不行。

  “好，你不回就不回。这沟里晚上有老哇（基本没有人看过什么样子，总是在深夜出现，叫声“哇，  哇”，所以得了一个名字叫老哇。），把你一把抓走。”柴淑女恐吓的说道，说完她就转身往屋里走。

  门前坡下的那条沟黑黝黝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猫蛋被这种想象吓到了，赶紧跟着柴淑女回到家里。王二平看到猫蛋回来了，教训道：“黑天半夜，不要往外面跑，被外面那些东西迷了就回不了家了。”

  他又觉得自己的声音太生硬，解释道；“不是爹爹妈妈不让你念，你看你爹爹老了，你妈妈就一个女人撑这个家不容易，你们能帮就帮点。”

  猫蛋没有应声，她只能做那个懂事的人吗。她跑到阁楼里自己躺在炕上默默消化自己的情绪。王二平本来都放软了态度，没想到女儿还是那种犟头犟脑的样子，心里也恼火的很，对着柴淑女说道：“你看看，整天把她惯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柴淑女低声劝慰着，“好了，她上不了学，心里难受呢。”

  王二平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二猫拉住王二平，“爹爹，外面有甚东西，怎么“迷”？”猫蛋听着二猫的问话，心里也生气了，这个小白眼狼，整天带她们，没看到姐姐难受。不过她也好奇这个事，家里爹妈一般天黑了就不让他们出外面去，尤其是他们在外面晾的衣服，无论晾没晾干，只要天黑了一定要收回来。

  她也问过这是为什么，爹妈总是说，放在外面不好，怎么不好从来也不告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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