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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修行即“脱衫”


转眼到了年底,梅朵接到乌云送来的一份请柬,是其其格亲自写的,孩子要过满月。梅朵拉乌云坐下,关切地问:“这一年来,王妃可好?”

  乌云叹口气:“迎娶的头天晚上,王妃哭了一宿,想死的心都有。也快,一混就是一年,什么好不好的。这回生了个胖儿子,王妃总算露了笑脸,请老朋友们都过去热闹热闹,她一年没出门,老念叨你们呢。”

  这一天人到的很齐,娜仁和央金也来了,大伙儿围着孩子,你抱抱我抱抱夸赞不已。

  “叫什么名字?”

  “叫丹衷,我起的名字。”

  央金努努嘴,“他对你还好吧?”

  其其格一下收起了笑容,“不提他也罢。”说着,那泪珠儿竟在眼眶里滚动起来。

  多尔济老来得子,自是十分得意。他觉得今年很顺,在外加封汗王,呼朋唤友,府内打发大妃回了额济纳旗娘家,迎娶了心仪已久的其其格。虽然其其格态度冷漠,他却不在意,始终疼爱有加。

  佳莫和小丽来过王府几次,一直未找到那个人。这次孩子过满月,侍从都会到场,是个机会,所以二人格外留意。

  宾客很多,只有私房密友在后室陪佳莫母子,大多客人在前边大厅。佳莫以找阿妈为由来到前厅,侍从们都很热情地为客人端茶倒水,道布登尖着嗓子在指挥着。这时,一个人匆匆进来在多尔济耳边低语,多尔济向他吩咐着什么。佳莫与小丽对视一眼,小丽快步退出大厅。

  那个人走出大厅没多远,只见迎面过来一女子说道:“大叔啦,请进大厅,要开宴了。”那人一愣,不知道是谁,这时旁边走过一侍从,说:“小丽姐可能不认识,这位是府里副总管阿巴代。”小丽赶紧陪个笑,副总管眨眨眼,急急走了。

  情况得到核实,经过前后串联思索,佳莫和小丽确认当年巴利陀讲的那个黑手,正是刚才出现的汗王府的副总管阿巴代。

  吃完饭后,孩子也睡了,众人起身告辞,其其格笑着说:“以后有什么热闹事一定告我,快闷死了。”说着暗暗拽了拽梅朵的衣服。别人走后,其其格拉过江央,说:“这一年长高不少,越长越漂亮了,又沉稳懂事,真是个好孩子。”梅朵使个眼色,江央就拉着乌云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都有许多话要讲,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沉默一阵儿,其其格轻声问:“大人近来可安好?”

  “他还是老样子,让我捎话问候你,他早就催我来看望你,不放心,觉得对不住……”

  其其格拦住话头,“梅朵姐,千万别这么想,大人处在他的位置有他的考虑。如果之前尽快签了那份协议,结果就不会是今天这样,怨我,那天大人事多,一时顾不上,我却在家里等,若径去第巴府就好了。”

  “王妃能理解就好,那天乌云走后,他一夜未合眼,我带人要来接你,他没有同意。不管怎么说,有孩子了,就这么过吧,以后常出来玩玩,心情慢慢就好了。”

  又一阵沉默,梅朵告辞,送出门外,其其格握着梅朵双手,“梅朵姐,请回去转告第巴大人多保重,有何事尽管吩咐,其其格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谢,谢谢,我替桑结谢谢王妃。”

  一过新年,到了1701年(康熙四十年),洛桑十九岁了。

  “阿伯啦,我想参加大法会辩经。”

  “好吧。辩经是每个活佛、僧人应该掌握的实修方法,你做做准备。”桑结观摩过洛桑与阿旺和色朗及宫中几位高手的辩经,觉得可以放出历练历练了。

  大法会辩经这天,在高台上正中坐着甘丹寺池巴恰巴活佛,两旁坐着第巴和三大寺活佛。一侧坐着已通过其他考试,只等辩经通过即可被授予格西学位的高僧。场下每一个僧人都可向他们发起挑战。

  场面很活跃,往往高僧刚一下场就有人站出挑战。虽说问答不出经文,但有的问题问得生动活泼,答得机智灵活,引得众僧阵阵喝彩。也不乏火爆场面,交锋激烈,旁听者都觉得喘不过气。

  前几位都通过了,最后轮到一位老僧下场,看那年纪总在七十左右,须发皆白,尚未坐稳,只见宫中喇嘛队列里一位年轻僧人迫不及待站起,从姿式上看,是作为答方。桑结不觉有些紧张。

  老僧手一指问:“小同修,请问如何修行?”

  若常规回答则是:发心、守戒、六度、定慧即可。然后一般都是再从“发心”入手,引向三士道。看似平常,可以老僧之经验,这个问题问下来,不难发出刁钻之问难倒对方。桑结晓得这暗中的机关,不禁捏了把汗。

  洛桑事后回忆,站起时也很紧张,动作稍慢就没有参加的机会了。听了老僧发问,不知为什么,佳莫在羊卓雍湖旁一番话忽然在脑海闪过,自己就顺手脱去罩在外面的皮坎肩。

  众人都以为这个年轻人要比划什么动作,嫌坎肩碍事。可那年轻人并未舞动双臂,也未说什么,依然站在那里。老僧以为对方刚才未听清,又问一遍:“小同修,请问如何修行?”

  年轻人听罢,又将僧袍脱去,直挺挺立在那里。

  下边众僧开始嘁嘁喳喳,台上的活佛们也皱着眉不解地望着。桑结则在思索着内中涵义,表面很平静。

  老僧沉不住气了,厉声喝道:“小同修,老僧在问你如何修行?”

  再看那年轻人,又将内衣脱去,只剩一件类似今天背心的小衣。

  场子里顿时没有声音了,齐齐投过疑惑的目光,台上的人也一时愣住,桑结脸上似乎闪过一丝笑意。

  老僧这回愤怒了,指着对方大吼:“老僧几番问你如何修行?你不答辩,却只管脱衣,究竟何意?”

  年轻人环视一下四周人们的表情,直视着老僧,徐徐脱下那件背心,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像。

  冬日的阳光照射着静静的辩经场和那具不算强壮却白净的躯体。恰巴活佛面对这戏剧性的一幕,显得有些无措,桑结会意地点点头,吩咐一名侍从下去,让年轻人穿上衣服坐回原处。老僧站在那里,气得身体一颤一颤说不出话来。

  辩经就这样结束,桑结对这场特殊的辩经作了开示。

  “年轻僧人用动作而不是语言进行答辩,诸位或许不大习惯,其实汉地佛教公案中多用此方法。

  “法体本净,脱胎时都是赤条条,但只要来到这娑婆世界就必定着相,试想,在家或为儿女或为父母或为兄妹,走出家门则或为僧俗,或为农民工匠,或为堪布宗本,无不是着相,即今日考取的格西学位和我这第巴职务亦是。着一相犹如穿一衣,我们每个人身上均套着数十件无形的衣服。

  “人之善恶自不宜以‘衣服’之多寡判断,但若执迷诸相而生妄念,则遮蔽自性,衣服变为缚人绳索。设若能心安一处而不住于相,则绳索化为纱丽。”

  桑结说至此,在场诸僧已大体了然,那老僧也恍然大悟,洛桑更是对阿伯上述开示佩服不已。停了一下之后,桑结继续:

  “人生即修行,依世间法与依出世间法修行有何区别?我每到哲蚌学员班,学僧多有发此问者。

  “二者的根本区别在于,前者认为修行在于营造一个良好环境,再通过学习、引导、教育不断提升境界;后者认为众生烦恼,是被相所迷之故,所谓修行,就是求诸自心,‘莫向外觅’,离相即佛。前者用加法,后者用减法。前者是塑造,后者是还原。刚才那位年轻僧人用脱衣来比喻、说明了上述道理,不失为一个创意。”

  全场向年轻僧人投去赞佩的目光,他脸一红低下头。在哲蚌队列里的阿旺和色朗内心感到由衷地喜悦。过后,各寺僧人纷纷互相打听年轻僧人,二人当然不能对外讲,可深感莫大的自豪。那位老僧像个老顽童一般,做着夸张的表情和动作,向对手伸出大拇指。以前从未遇到这种状况,恰巴活佛请老僧讲几句对第巴大人开示的领悟。

  老僧作着脱衣状,“着衣越多者,越易着相恋相,修行难度越大,倒是草根民众,没有锦衣绣袍,少为相累,距本性反近。故汉地禅宗六祖曾言:下人有上智。是也。”

  恰巴回头瞧瞧,桑结作鼓手状,点点头,于是宣布老僧辩经通过,授予格西学位。老僧作舞蹈状欢喜上台,返身时,两行泪如断线珠子般滚将下来。

  回到宫里后,洛桑忐忑地问:“阿伯啦,我那样做可不可以呀?”

  还在辩经场上时,桑结就感到心潮涌动,他联想到“拈花微笑”的典故。众弟子问佛陀何为佛法?佛陀拈花微笑曰:不可说不可说。在场者只有迦叶领悟其意。由于语言表达佛理的局限性,若能巧妙运用其他形式来象征、比喻,被认为是更高境界,故汉地禅宗历来崇尚此法。今洛桑以脱衣喻理,无师自通,暗符佛理,确是根器不凡。当然,他不想给这个年轻人太多表扬,只说:“不错,不着一字,却喻理深刻,显见佛爷平时学经能领其要旨,不过熟诵经书仍是基础,不可忽略。”

  洛桑点着头问:“阿伯啦,我当时那么做了,可有的问题也未及细想,听了阿伯开示才真正明白,只是阿伯说修行是还原,这句话不知该怎样理解。”

  “还原即离相,离相才能众生平等,这就是大乘认为众生是佛的道理。”

  桑结暗想,这是个不寻常的青年,不可以寻常之法教之。

  进入三月,天气渐暖。洛桑到宗加鲁康活动时,发现游人明显增多,特别是每到傍晚,一群青年男女在湖畔欢笑歌舞,好生羡慕。他知道不能擅自行动,憋了好几天才提出外出的要求,甚至做好了大人不准许的精神准备。

  桑结稍一思忖说:“这样吧,每隔五天,你下午到林卡练习骑射,傍晚可以和年轻人们玩玩,不要太晚了,让根柱陪你去吧。”

  没想到大人挺痛快答应了,洛桑高兴得差点上前抱住他。

  很快到了活动日,看看天色不早,让侍从将马匹、弓箭等送回宫中,在神殿草草吃了带来的晚餐。正是月中,四周刚显蒙胧,那一轮明月,仿佛是被人甩上了半空,天空变成深蓝的颜色,好像乾坤倒置,湖水悬在了头顶,树木、丘陵镀上银色,湖水犹如铺上了一层碎银。洛桑还是头一回欣赏这里的月色,不禁赞叹起来。

  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前来,有的唱着歌,有的吃着东西。神殿在湖南岸,开始时,女孩子们集中在湖东侧,男孩子在西侧,有互相喊叫对话对唱的,人到的差不多时,都聚到北侧空场上。跳的也是锅庄,不过和村民们跳的不太一样,显得优雅整齐一些。

  洛桑一蹦,拉着根柱向楼下跑去,刚要出门,根柱突然停住“哎呀”一声,洛桑双脚滑着步回过头,“佛……少爷啦,穿这身僧衣去能行吗?怕不合适吧?”洛桑愣了,捶着头,天哪,怎么把这个细节忽略了。二人呆立一阵,无心再观看,怏怏而回。

  第二天,根柱正擦洗楼道,丹珠尔过来说:“来了个达旺的人,叫贡布,你去见见。”根柱刚要走,丹珠尔又问:“佛爷认识吗?”根柱点点头。

  “那你去告诉佛爷一声,不然以后知道了会怪怨你。”

  “谢谢领班提醒。”

  这是洛桑几年来头一次见到家乡来人,拉起叩首的贡布,一口一个贡布哥地叫着。

  “佛爷啦,万不敢这么叫,小人担当不起。”

  “咦,当了佛爷就没有哥哥了吗?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洛桑把他认识的能想到的人问了个遍。

  “央热师父是咱们那里第一位大活佛,很受百姓敬重,各地香客很多,连境外也常有人来朝拜。”

  说到达玛过世,洛桑忆起大师姐多年来对自己的关爱,不禁眼圈红了。

  “格桑师姐呢?”

  “还好,还好。”

  “贡布哥,下回再来带上热热,让她也开开眼,好好玩几天。”

  贡布含糊地答应着。回去后,他对家人讲了见到洛桑的情况,热热在一旁听着,没说一句话。几年后,她随朝圣的人群来到拉萨,正赶上举办小召法会,听有人喊佛爷驾到,也跟着跪伏下去,大轿在不远处停下,她偷眼望去,看见他啦!没变,长高了,像个大小伙子。人群散了,她还在伏地哭着。她想把那一刻永远保留在记忆里,可不知为什么总是很模糊,只留下了那一领明晃晃的袈裟。她终于明白了,她心中思念的是那个永远的洛桑。

  洛桑正好托贡布给他和根柱一人订做两身俗装,并叮嘱只须普通面料即可。根柱讲明了原委,让他莫多虑。又到活动日了,洛桑叫上贡布,三人一块去宗加鲁康。见贡布迟疑,洛桑想了想说:“这么吧,以后也不要称呼‘少爷’了,能玩得更随意,况且我也学不来少爷的架子。”

  “那该叫什么?”根柱小心翼翼问。

  洛桑脱口而出:

  “住在布达拉宫,

  我是六世仓央。

  设若到了林卡,

  你就叫我洛桑。”

  吟毕得意地一瞥,根柱冲贡布无奈地挤挤眼。

  当时拉萨城内外有二十来处林卡,每到黄昏,打扮整齐漂亮的少男少女纷纷涌去。宗加鲁康位置偏僻,因而来这里的多为大户贵族家的孩子,几乎都乘马前去,带着一二仆从,拿一些吃食和衣物,有的还雇几名热巴艺人伴奏助兴。

  洛桑三人毕竟是头一回来,不敢贸然下场,坐在不远处观看。开始是围成一个圈儿跳锅庄,有的人跳的有些模样,有的能看出是在凑热闹。瞅着根柱和贡布跃跃欲试的样子,洛桑拍拍他们的背,二人立刻加入进去。

  洛桑以他的舞感和乐感,稍一观察就发觉这里锅庄的风格不一样。果然,那二人刚跳了没几步,就感到达旺锅庄在这里不服水土了。全场舞者好像得到统一号令似的,每个人转到身后时都会用臀部拱他们一下,拱着拱着把二人拱出了圈子,众人大笑,还夹着“呼——呼——”的尖叫,那笑声中虽有揶揄,却绝对是友善的,这是藏人特有的幽默、风趣。

  二人面带窘色跑了回来,却看见洛桑正在发呆。洛桑不经意间,观赏了一场姿态各异的翘臀舞,其中有几个女孩儿,那姿式颇为优雅,不禁吸引了洛桑。

  “你们注意到没有,咱们村里的锅庄,一个曲调,一种节奏,一套动作。城里的曲调、动作变化虽不大,但节奏快慢鲜明,这或许正是城里人心态情感的表现吧。”

  跳完一场,所有人都休息了,有的坐在树根下吃东西,有的互相追逐嘻笑,仆从们将火把点燃。这时,一个大男孩儿跑过来,问洛桑他们:“哎,听口音你们是外地的吧?哪儿的?”

  “山南的。”贡布答。小伙儿作出一副惊讶状,仿佛三人是从天边来的。

  “我叫日东,八廓西街的。你们头一回来?”

  “我们头一次来玩,大哥多多指教啦。”贡布知道,东街是穷人区,西边多是富户。

  那日东让人一捧,越发摆出无所不知的样子,“你们是想来掐花?”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住,一揪一揪的。

  “掐花?”三人不知何意,面面相觑。

  日东翻了一下眼珠,“难怪难怪,”又放低声音,“找情人呀。”

  三人一听,忙不迭摆手,根柱竟不禁躲在了二人后边。

  日东颇不以为然地说:“别怕,好追。”正要传授经验,见大家都开始聚拢,站起身,“下一个节目你们更不会,坐这儿看吧。”

  这次,人们没有围成圈,而是分成人数相等的两堆,男女都有,侍女们也大多加入,然后各自退后数米,一字排开。先由其中一边的人拉着手,原地边跳边唱,当唱到对方某人名字时,那人站到队前。再由另一边照此法点出对方一个人。

  这二人要合作表演一个节目,往往由随来的艺人伴奏。然后二人扯着手,本队的人抱住他(她)的腰,站成一溜——拔河,输的一方,点出的那人就归到赢方了,最后以双方人数多少定胜负。

  贡布和根柱每看到拔河时,最为兴奋,不住地拍掌加油。洛桑却在留意观看被点者的表演,所跳舞蹈,步伐舒缓,双臂动作富有变化,尤其长袖的甩动,最能表达对异性的追求,有的活泼俏皮,有的情意绵绵,非常传神,而且曲调也很优美。他后来才知道,这就是拉萨一带流行的朗玛歌舞。

  他发现有一个女孩子反复被双方点名表演,她不像其他女孩儿,没有刻意地打扮,如黑漆一般闪亮的长发随意地拖在脑后,穿一件深蓝长袍,丝绦束腰,露出两只粉红长袖,舞姿优美,花样也多。脸转过来时,看不大清,只觉两颗眸子有如两潭湖水,波光潋滟,顾盼生辉,听到男孩子喊叫,她会侧过脸,嘴角一翘,调皮地笑笑。

  有一次,她又被点名,只见她跑到场边对伴奏艺人说了句什么,乐曲节奏快了,她随着拍子跳起来,另一方那个男孩子,显然不知跳的什么舞,只好呆站在旁边。洛桑看了几眼大为诧异,这不是达旺的对对舞吗?她怎么也会?虽是一个人跳,看那动作还蛮像回事。当晚洛桑回忆时还后悔自己欠缺勇气,假如当时下场对跳,准把这一群公子、小姐们给震惊了。

  散场了,日东又过来,“看到了吧,那个跳得最多的就是这个林卡的小公主,要是在别的林卡,你说上几句甜言蜜语,再送点糖果,就能掐一朵,但这些对她可没用。”

  “你追过她?”贡布问。

  “哪能轮到我,开始是色拉寺贡嘎大活佛的侄子追,前些时换成了察绒家的公子,这两天宫中大总管济隆活佛的侄子又在追,我看他更没戏,跳舞像个鸭子似的。”

  都骑着马,说走一下就走光了。

  三个人在暗影中从宫中后门进去,贡布同根柱睡在一起,他觉得那个“小公主”眼熟,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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