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莫道的记忆中，他只是睡了一觉，可当他再睁眼见到龙青枫时，只觉得他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坐在一颗巨大的石头上，俯瞰着这片苍黄大地，背影孤寂，像是一个上百年的守望者。

  “龙……青枫？”龙莫道有几分不确定，他不知道在自己休眠的这段时间里龙青枫究竟都经历了什么，看他完好无损的模样，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看他的状态，却像是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生死。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龙青枫动了动，转头看向了龙莫道。

  对上龙青枫的眼神，龙莫道不自觉浑身一颤，在那一瞬间，他对视上的眼神是沧桑孤寂的，像是沉淀了上百千年，龙莫道只觉得自己的魂体都凉了一大截。

  但那也不过一瞬，下一秒龙青枫的眼角弯了弯，他笑道：“小石头，你终于醒了。”

  他的声线轻挑，与龙莫得印象中的别无二致，可却又有着说不上来的变化，只能上前问道：“你怎么样？”

  龙青枫定定地看着龙莫道，一刻也不曾挪开，他慢慢说道：“如你所见，一切安好。”

  龙莫道皱了皱眉，他看着龙青枫的眼睛，发觉方才那些并不是自己的错觉，龙青枫确实变了，不管是神态还是说话的语气，都与之前有了微妙的差别。

  “龙青枫。”

  “在的。”

  “你在做什么？”

  龙青枫陷入了一段短暂的沉默，他的视线不再停留在龙莫道身上，而是继续看向崖壁下的大地，他缓缓站起身，手中变化出了一只骨笔。

  他的笔尖划过虚空，仿佛在空气中划开了一道道看不见的轨迹，金光随着笔尖的移动而流转，逐渐在空气中凝聚成一片片璀璨的符文，地面开始震动，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力量即将觉醒，地面瞬间隆起，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符文阵。

  这片符文阵庞大无比，几乎覆盖了整个视野，它由无数细小的符文组成，每一个符文都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它们像是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在不断旋转，符文之间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如同古老的钟磬之声，回荡在这片沙漠之中。

  “小石头……你可知道我等了你整整两年啊……”龙青枫的声音轻飘飘的，但却好像能达到四周每个角落。

  龙莫道感觉到了龙青枫身上散发的神力，他眸光微颤，声线颤抖：“青枫……你……”

  他的心中波涛汹涌，已经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他从未想过在自己眼里一直只是个孩子的龙青枫竟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如神迹般的一幕。

  他的身影在这片符文中显得愈发高大，宛如神话中的创世者，以一己之力塑造着这个世界。

  狂风舞动，龙青枫的身姿依旧平静，但那股隐而不发的力量，却让龙莫道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他想不明白，自己耗尽灵力强行将龙青枫从冥河中拉出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叫这小子如同脱胎换骨？

  最后一笔划开，符阵化作点点星光散去，一切都像不曾发生过一般，龙青枫再度看向龙莫道，眸中神色平静如水：“这就是神力，对吧。”

  龙莫道不知该如何作答。

  龙青枫的神色却又变得哀伤起来：“如此纯粹的神力，这是远古神星泽的力量，可这样的力量我用符阵蕴养了你整整两年才让你醒过来，小石头，若有一天你将会灵力枯竭，这世上又该有谁能够救你？”

  龙莫道没想到龙青枫会突然如此伤感，他好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话来，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没想到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但已然有了预料：“你见到星泽了？”

  远古六神的神力他都十分熟悉，又怎么会认不出星泽的气息？

  冥界是弘堔陨落前所创出的一个全新的空间，所有的亡魂都将来到这里，当年星泽自刎生岸，他的灵体定然不会容易消散，只是龙莫道并不清楚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龙青枫分明已经失了金丹，无了仙力，却在这个时候拥有最初纯粹的神力，这是龙莫道始料未及的，他不明白星泽为什么要选择将自己的魂魄留在这里等待一个可能，若非命运使然，最后他魂飞魄散也绝不可能等到一个能够见到他的濒死之人。

  “阿枫，你告诉我，星泽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又为什么要将这一身神力借给你？”龙莫道念及此处已经觉得有几分不简单，星泽已经陨落多年，龙青枫见到的必然只是他最后的执念，这份执念将他所遗留的东西都交给了龙青枫，就不可能不说出他的所思所想。

  龙青枫莞尔一笑，方才的悲伤转瞬即逝，他撩动耳边的碎发，手中的骨笔在指尖来回转动。

  他看着散去的符阵，饶有兴致地说道：“星泽告诉了我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他说我们的诞生是他们远古神的亲手创造。”

  “可书中描述的远古神是何等的丑恶，甚至连名讳都不曾有之，小石头，你说远古六神究竟是善是恶？”

  “善恶本就不绝对。”龙莫道终于开口，他不知道龙青枫都想了些什么，但此刻他所提起的都是龙莫道鲜少去思考的，“他们创造了生命，也曾带来了毁灭。但那一切都是为了正确的结果，论迹不论心，我觉得他们……不善不恶。”

  龙青枫释然笑了笑：“你说的对，所以，我打算成为下一个‘神’。”

  “等等，龙青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我在说什么做什么，小石头，我从未改变。”龙青枫顺势取了一根自己耳边的鬓发，丢落在黄沙之中，手中的骨笔在虚空中旋转，在他意念的驱使下绘制出了一道符文，这道符文落入黄沙之中，竟有一株绿草从中生长出来，“你看，这就是创造之力，多么的神奇。即便在这片充满死气的冥地，我也能创造出一片生机盎然。”

  龙莫道愕然看着从黄沙中生长而出的绿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龙青枫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已经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了。

  “龙青枫……”龙莫道看着龙青枫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他的意图，“你究竟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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