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在这一战中虽胜，但也落了伤，甘草不得不为他疗伤。

  他们是共患难的同路人，他们是伙伴，诸神再有间隙，也不能够抛下任何一个人。

  然而，在成神第一人之后，越来越多的天才前赴后继，越来越多的生灵冲破了自己的上限，想从中获取至高无上的神力。

  他们的进步之快，远超六神想象。

  这些下界成神之人，想获得更多灵力就必须前往神界，但有第一人的牺牲，没有人敢妄动，他们怂恿着所有生灵，为获得更加庞大丰富的资源，剑指苍穹。

  这互斗多年的四界，在这一刻联手。

  与神界对战。

  龙莫道难以忘记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就在这一刻，众神才意识到桀的顾虑。神虽心怀天下苍生，但若苍生不甘止于眼前，执意反天，不管是哪一方，都必须付出代价。

  妖龙邪凤、得道大仙、魑魅魍魉……

  六神终于再也无法置之不理，情况又一次出乎他们的掌控范围。他们试图像第一次一样，第二次再度毁灭这个世界逆反的生灵，销毁他们所谓“引以为傲”的创作，然而时隔上万年，众神的神力早已没有当年来的充沛，众生灵的实力更是已经达到他们无法想象的高度。

  这便是诸神一战。

  其场面远比众神第一次重塑世界震撼。在第一次请战诸神的他们，完全不知道诸神的实力如何，第一批成神者毫无反抗之力，最终被抹杀无迹，但在这第二次，成神者甚至可以劈开陨星，迎向众神！

  这场大战持续了近百年，最终休战。

  无数生灵殒命，众天才消亡，诸神负伤，甘草陨落于魔界。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众生灵开始自行研究道义，自行钻研术法，他们所学所用，已然远不止当年众神传授他们的那些。

  龙莫道能感觉到这块石头的灵力日日都在加速流逝、补充，周而复始。而诸神也比很久以前他所看到的要憔悴许多，眼里也没有最初的光彩。

  甘草是他们五人中最为跳脱也最为心善，他的陨落，对于五神而言，无疑是极大的打击。

  “我们的神力……”

  “这个世界消耗了我们实在太多，我们……要不离开吧。”

  “离开？我们又能到哪里去？”

  “倘若我们现在离开，就如此现状，我们也将消亡。”

  离开？

  龙莫道恍惚了一下，他跟诸神相处太久，竟有一丝不舍和难过。

  但龙莫道的想法只是在脑海中一晃而过，对他而言，这些所有发生的战争、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已经写好结局的过程，只是他能从中看到更加细节，他与这个世界同生同长，这个世界发生什么，对他都没有任何意义。

  除非这个世界彻底消亡——龙莫道一直等着那天。

  这场战争停战千年。

  再一次打响。

  四界生灵，开启诸神二战帷幕。

  龙莫道已经看到了结果。

  在历史中，远古神皆陨落于诸神二战，同时折损天纵奇才无数，所谓难得一见的“神骨神脉”也是在这一时期绝迹。后来虽仍有成神者，但越来越少，直至龙莫道曾经所在的时间段，都再无成神之人了。

  在这一战中，众生灵的术法和武器更加精进，他们相信神界之上必定有更多机缘，若想得到，就必须斩灭诸神。

  龙莫道叹息，在这上千年的光阴里，他经常与六神一同，也心知他们习性，但人心可畏，已成定局的历史，他无从也无法更改。

  剑神弘堔最后一剑劈出第六界——冥界，身躯化为死岸，最终陨落。

  仙神星泽自刎冥界，血水化为冥河，身躯化为生岸，最终陨落。

  妖龙成神，妖神予微与其同归于尽，最终陨落。

  魔神桀，半神之力化为诅咒，镇压一成神者，平复一方，最终陨落。

  那些由六神创造而出的上古生灵，也因此受到牵连。

  唯有羲人，那最年幼的神，诸神相护，在诸神接二连三陨落后，星泽护他前往了冥界，从此销声匿迹，再无踪影。就连龙莫道都不知道他是去往了何处。

  也许，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回到自己原本的地方。

  龙莫道心中莫名悲凉。

  诸神二战中，四界得胜，神界现世。

  龙莫道轻叹，远古神们，最终仍然不愿唤出净生地么。

  “若我们使用净生地，即便净化一方水土，保你我性命暂时无虞，但若造成更多生灵死去，我不愿。”弘堔道。

  星泽道：“净生地开，需要无数人献祭生命，方才凝聚最为纯粹神力，我们此前从未开启过，我……做不到。”

  “若甘草尚在，相信他也不会愿意开启净生地。”予微道，“我会将妖界为虎作伥的妖龙封印。此后……”

  她顿了顿没再继续往下说，桀也是心领神会，他终是释然笑了笑：“我们几个老朋友已经活了这么久了，最后大肆一场吧。”

  几位最后都将视线投向了羲人，他是从始至终都还保持沉默的那一个。

  羲人终是说道：“生灵情感复杂，一语无法道破。他们的善与恶并存，贪婪和慷慨并存，无知与无畏并存……他们是矛盾的，他们可以为了自己想要的所需的不顾一切，所以，他们勘破了我们。”

  “净生地虽能恢复我等神力，但若开启，这世间恐再无生灵。因此，我也不愿。”

  龙莫道回忆起，这是他们分别前的交谈，是他听过羲人说过话最多的一次，也将会是他们彼此的最后一面。

  龙莫道有时候在想，他们是真的愚蠢，他们明明能够活下去，但却一副舍己为人的模样。

  他们明明面临着这个世界的大恶，却因为见过的大善而放弃最后的一线生机。

  而守心石也因为五神的纷纷陨落，掉离神界。龙莫道也不知道被带到了那里，随着时过变迁，守心石尘封在层层石块与土壤间，龙莫道也知道，继六神之后，应该不会有人再知晓守心石为何物了，那些没有神脉骨的家伙们，就连守心石中的灵力都探知不到。

  龙莫道闭上了眼睛，有些乏了。

  五神陨落，他突然感觉十分无趣。

  他又变成一个人了。

  虽然他本来就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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