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曦月醒来的时候，正是黄昏时分。

  殿里燃着地龙，又供了火盆，暖和极了。时近黄昏，殿内有些偏暗，落日的余晖透过重重木窗投射进来，让人心中不免凄凉。

  曦月顿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孩子没有了。日夜期盼的孩子，就那么轻轻一摔，便没有了。她还记得齐汝来的时候，她的裤子上已全是鲜血，再后来，她受不住疼痛，便晕了过去。

  “主儿，您醒了。”

  星璇正好走进来，见高曦月醒了，连忙走过来，道:“奴婢这就去禀报皇上。”

  曦月咳了几声，只觉嗓子里一股血腥气，她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星璇……我的孩子是不是没有了？”

  曦月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星璇眼中便有了泪，“娘娘，您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曦月大恸，顿时便落下泪来。星璇是曦月未出阁的时候就伺候着的，如今见曦月这副模样，心中又心疼又难过，还要劝慰曦月:“主儿，您现在不能哭，哭了伤身子。皇上那么宠爱您，您还会有孩子的。”

  殿外，双喜见曦月醒了，赶紧跑去养心殿禀报弘历。弘历正因下午琅嬅一事而难过，听到双喜来说高曦月醒了，心中这才好受了些，道:“去咸福宫。”

  他走进咸福宫的时候，只听见一阵哭声，定睛一看，原来是曦月和星璇两人在抱头痛哭。弘历心中难受，唤道:“曦月。”

  高曦月听到呼唤，抬起头来，泪眼婆娑道:“是皇上来了……”

  她努力想要支起自己的身子，星璇见状，胡乱地抹了抹自己的眼泪，小心翼翼地把她扶着坐了起来，又在她身后垫了个羽绒垫子，给她批了件厚厚的外裳，这才起身告退。

  弘历看着曦月的脸。明日里的高曦月，总是容光焕发的，双颊也透着红光，今日的高曦月却好像彻底憔悴了，连双唇都泛着紫色，双眼也无神。

  今天接连出了两件事，弘历也是心力交瘁。他颤抖着手，摸了摸高曦月的脸，柔声道:“朕知道你喜欢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你一定要保养好身子，知道吗？”

  “朕让你额娘进宫来陪着你，直到你身子大好，好不好？你也有许多年没有见到她了，如今让她陪着，你就当个小孩子，好好地养着。想要什么，尽管跟内务府说去，他们不敢不答应。”

  曦月听到弘历的话，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泪。她道:“臣妾多谢皇上关怀，臣妾……臣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谢您才好。”

  “好了，不哭了。”

  曦月点头，擦去眼中的泪水，问道:“皇上，皇后娘娘怎么不来看看我？臣妾和皇后娘娘最要好了，她怎么不来呢？”

  弘历听到此话，心中更是难受。皇后啊皇后，慧贵妃把她当成亲生的姐姐看待，现在都想着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

  “皇后她，太担心你了，自己也病倒了。”见曦月又着急起来，弘历道:“没事，就是小病，半个月就能好了。你也好好地养好身子，到时候你们再一起。”

  曦月喃喃道:“好吧。”

  弘历又陪着曦月坐了一会。曦月精神不济，很快就困了，弘历便起身离开了。

  走出咸福宫之后，他吩咐道:“皇后禁足的原因，不得让后宫任何人知道。只说皇后生病需要静养，咸福宫里更是不许有任何消息，谁要是敢透露，就要挨罚。”

  他顿了顿，又想起了如懿，道:“去跟娴妃说一声，不许到处说，不然朕要治她的罪。”

  赵德胜答道:“是。”

  弘历也累极了，不再想今日发生的事情。回到养心殿简单用了顿晚膳，便睡下了不提。

  *

  外头又起了风雪，寒风呼啸着，吹得窗棂咯吱作响。殿内却是一片安静祥和，窗台下的珐琅香炉里燃着檀香，里头冒出丝丝轻烟，散入满室的静谧里。

  海兰抬头，室内只燃着几根蜡烛，暗黄的灯光下，是纯贵妃安静平和的眉眼。纯贵妃怀中的永瑢已经睡着了，她还在轻轻摇晃着，海兰又瞧了瞧自己膝头永琪的睡颜，心里中的甜蜜和幸福也渐渐漾了出来。

  苏绿筠把睡着的永瑢交给了乳母，海兰膝头趴着的永琪也醒了过来。永琪这孩子的性格极好，被吵醒了也是不哭不闹的，海兰看着永琪睡下，这才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苏绿筠叹道:“慧贵妃小月了，这皇后娘娘怎么也病了呢？”

  海兰也道:“贵妃娘娘，这下您又要带孩子，又要处理宫务，真是……”

  “孩子是其次，永璋大了，永瑢也有乳母照顾。只是这六宫事务，我从来没碰过，现在赶鸭子上架，时时觉得力不从心。如今才知道，皇后娘娘也是真的不容易，这么多事情都指着她一个人拿主意。”

  海兰道:“这宫里，除了慧贵妃和皇后之外，就是您最大了，除了您之外，皇上还能找谁呢？”

  “说来也是，”苏绿筠回忆道，“当初，我只是个格格，若不是生了永璋和永瑢，我又怎么能当上贵妃呢？说到底，当初在潜邸里，娴妃也是侧福晋……”

  她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看向海兰，道:“你别生气。”

  海兰过去事事都向着如懿，如今却不是了，她只是淡淡笑了笑，道:“纯贵妃姐姐，我不介意，况且，您说的也是事实啊。”

  苏绿筠抿嘴笑道:“我忙不过来的时候，还得找你帮忙呢。”

  “臣妾乐意之至。”

  两人相视一笑，见天色不早了，便都各自回屋准备睡下。苏绿筠刚刚披下头发，便听到外头传来声音，她问可心道:“怎么了？”

  可心出去询问了一番，进来道:“咸福宫的星璇来了，说刚刚慧贵妃明明都已经睡下了，娴妃却又莫名其妙地来了，不知道跟慧贵妃说了什么，贵妃便又哭又叫。星璇害怕，这才来找您。”

  苏绿筠秀眉拧紧，道:“真是娴妃做的？”

  “星璇是这么说的。”

  “慧贵妃刚刚小月，娴妃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不应该在此刻说。天这么晚了，想必皇上也歇下了，”苏绿筠沉思片刻，道，“去咸福宫，再把娴妃扣住。”

  “还有，去把愉嫔喊过来，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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