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蒙蒙亮，尚未大亮，呈现一片靛蓝色。

  京城城门外，一队身穿戎装轻甲的人骑着骏马从远处飞驰而来，满眼疲惫，风尘仆仆。

  行至城门口，为首的人吁声勒住了马，抬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下，随后双眼如鹰般锐利地望向城墙上守卫的人。

  “开城门，我等是孟家军，奉命送孟国公回府。”

  此话一出，守城的将领愣了愣，片刻后道：“将无诏令不得入京，孟国公若想入京，还请上前一步说话。”

  那为首的人闻言肩背挺直，随后将自己的马往旁边赶了赶，让出一条道来，只见队伍的中间赫然押送的是五具棺材。

  守城将领见状一脸的呆滞，“这是......”

  为首的人哽咽沉声道：“孟国公及孟少将军、右上将军、孟参军和孟参领，在贺兰一战已为国捐躯。”

  将领听言震惊，随后抖动着手示意底下的士兵，声音略微有些嘶哑道：“快开城门，送孟国公回府。”

  说完，朱红色的城门缓缓被开启。

  一队人马骑着马往城中快马疾去。

  ......

  苏明珏在苏小六的唤醒中，起了床，一顿洗漱后他站在一旁的铜镜前。

  一边任由苏小六给他更衣，一边打着哈欠道：“都说了不要叫我这么早起床，还能再睡一会的。”

  苏小六整理着他家少爷的儒衫，应声道：“少爷起早些，才能吃的更好一点。”

  “早上给我拿了肉糜饼子就行，我在马车上也一样吃。”

  “是是，吃着吃着就吐了起来，然后就不再吃了。”

  苏明珏闻言摸了摸鼻子，那也不怪他。

  那马车跑起来颠簸颠簸的，他这一吃肉糜饼，那胃就跟翻江倒海了一样，恶心想吐，之后自然是再也不想吃了。

  “那换了别的东西也行，总好过多睡几下。”

  “那便只有糕儿点心的，少爷您又嫌干难咽下去，还是在家吃好，您瞧这早膳这么丰富，吃着多舒服。”

  苏明珏往桌上看去，早餐确实是多样，粥、饼、鸡蛋都有。

  他知苏小六是对他好，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坐在桌上静静地吃了起来。

  饭后，坐上马车眯着眼往鹿鸣书院赶去。

  行至大东街时，遇上了一队车马，慕离行到一边让了路。

  苏明珏眯着睡不着便四处打量，见车马里抬着几副棺材他顿时清醒了。

  随后又看向那为首的旗帜，他更是怔愣了片刻。

  他问向一旁的苏小六道：“我刚刚没看错吧！那旗帜上写的是孟字！”

  苏小六点头，“确实是孟字！这队军马精良上乘，小六还从未在京城见过！”

  慕离看着那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这不像是京城附近的军队，士兵虽身着盔甲但却难掩疲惫，看着像是连路奔波来京城的。”

  从外边过来，又打着孟家的旗号，整个大兴朝怕是只有一支军队是了，不过眼前也只有一小队。

  苏明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马车外旁边同一避讳的人掩泪道：“是孟国公殉国了！”

  “孟府男丁除孟二公子都已经战死沙场！”

  苏明珏闻言震惊，他扬声道：“你说什么，刚刚那过去的是谁？”

  “是孟国公孟文广！”

  那人话刚说完，苏明珏就掀开了车帘对慕离喊道：“调头，去孟府！”

  苏小六知自家少爷和孟少爷玩的好，此等大事必定是要去孟府探望。

  但这课......

  苏小六小声道：“要不我先下车，替少爷告个假。”

  苏明珏没有出声，两眼呆呆地看着窗外，孟府这样，孟贺兰又该如何自处。

  苏小六当做默认，他径直下了马车，往鹿鸣书院走去。

  而苏明珏则在慕离的驾车下，前往了孟府。

  马车才刚刚停下，那孟府前就跪倒了一地的人。

  孟老太站在府门前，听着送棺椁人的致辞，孟贺兰穿着一袭白色儒衫也站立在一侧。

  “属下无能，没能护住孟国公!”

  浩浩荡荡的棺椁摆在孟府前占了不少地，苏明珏只能远远地停着，距离有点远，看不太清孟贺兰具体的神情。

  但他的腰背依旧挺直，没有丝毫的狼狈之意。

  孟老夫人上前扶起了跪拜的首领，语气苍劲有力，“不怪你们，孟国公今日如此是他的命数。”

  将军起身，将头低了下去，“不，是我们的错，末将若是能及时赶到，必定能救国公。”

  孟老夫人眼睛望着前方黑色的棺椁，语气镇定道：“各位一路风尘仆仆从贺兰山赶到京城来，想必是累坏了，贺兰，带将军和弟兄们下去歇息。”

  孟贺兰闻言颔首点头，上前掀开衣角单膝跪拜了下去，“孟家二郎感谢将军的携棺之情。”

  那首领见孟贺兰跪下，连忙将人扶起：“万万不可，二少爷这一跪折煞我了，我等只不过做了一件国公经常做的事，算不得上什么。”

  说着他从头到尾打量了孟贺兰片刻，两眼含泪连连点头，“早就听少将军提及二少爷风流倜傥，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孟贺兰勉强笑道：“兄长谬赞了，贺兰比不过哥哥奋勇杀敌。”

  那首领乘机摸了摸孟贺兰的臂膀，见其结实有力知道是个练家子，摇头道：“二少爷谦虚了，若来日需要末将一声，开口便是。”

  孟贺兰闻言没再说什么，他伸手向前，对着将军点了头，随后又望了士兵一眼：“各位里面请。”

  话罢，他白衣翩翩腰背挺直，一脸从容地往府里走去。

  好像刚刚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孟老夫人见一群人离开后，双腿往前趔趄了一下，眼见快要摔倒了，旁边的婢女过来扶她，她摇了摇头双手撑住拐杖，劲松道骨地拄着拐杖往棺椁前走去。

  对着每副棺材摸了摸，随后深呼吸了一口气，朝一旁的小厮吩咐道，“都抬到大厅去。”

  苏明珏站在原地，不敢相信那个追风的少爷此刻的心地是如何的痛苦。

  他等老太夫人回了府，才抬脚往孟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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