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目不转睛的看着叶扶光。

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同她讲过这些话，甚至那段战场上的经历，她也很少提起了。

在那些高门女眷的面前，提到战场，总会显得格格不入，可叶扶光的这些话，像是突然击碎了她心中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壁垒，过去那些尘封的记忆，汹涌而来。

原来很多事情，她并没有忘记。

“三公主……”沈氏唤了一声叶扶光，可再张嘴时，却突然又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怔怔的看着面前人，她思绪复杂，像是历经一场鏖战后，长枪上混乱缠绕的染血红缨。

看着失神的沈氏，叶扶光没有继续追问人选的问题，而是起身开口。

“今日打扰了，若是您之后有想到合适的人选，还烦劳您告知，先行谢过。”

叶扶光走出大堂，看到等在外面的江肆。

“今日多谢江世子。”叶扶光回看了一眼身后。

“放心，只要母亲这边有消息了，我会告诉三公主。”江肆看着叶扶光。

他一直知道，眼前人很特别，行事特别，想法特别，就连有时候说出来的话，都不同寻常。

可是刚刚他听到的那些话，还是让他心头感受到了震颤。

这个世道没给她们的选择，她给！

这样的话听起来实在狂妄，但是从叶扶光的口中说出来，却莫名让人觉得可信。

不管他人是如何想的，但是他愿意相信叶扶光能够做得到。

送叶扶光离开后，江肆重新回到了大堂，却发现沈氏已经不再大堂之中了。

他四处找了找，最后在宁远侯的书房之中找到了人。

对方正站在架子前面出神，而那架子上放着的，是一把长剑。

那是江肆的父亲几年前无意间得到的，剑刃锋利无匹，很是喜欢，就摆在了这书房之中。

“母亲。”江肆走到了沈氏身旁。

后者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剑，“肆儿，母亲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也很喜欢这把剑。”

江肆摇了摇头，“母亲没有说过。”

“是啊，我已经许久不再提这些事情了，甚至是刻意的不想再去提起。我的剑术是我的祖父手把手教的，当年就算是兄长，也敌不过我。甚至父亲，也曾真心实意的夸奖，说一众兄弟姐妹间，我最得祖父真传。”

可是多少年了？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有碰过剑了。

沈氏伸出手，想要拿起面前的剑，可是却在即将碰到时，又停了下来。

太久了，她几乎连剑招都要忘干净了，这样的她真的还能拿起剑吗？

而且，就算她拿起来了，现在又能做些什么呢？她早已经离开了战场，回不去了。

沈氏犹豫了，她想要收回手，可下一刻，江肆却握住自家母亲的手，慢慢放在了那把剑上。

“肆儿，你……”沈氏扭头看向江肆。

“母亲，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当初父亲想要给我取名霁和，是您坚持让我以肆为名，最后父亲妥协，只是用霁和给我做了字。”

“是。”沈氏点头，“我是希望你这一生能够无拘无束，潇洒肆意。”

“我同样也希望母亲您能够随心而行，肆意无拘。”江肆认真的看着沈氏，“我的娘亲，从来就不只是宁远侯府的江夫人，她还是战场上面英姿飒爽的沈将军。”

“沈将军？”

“是，沈将军。”江肆眸光坚定的点头，“母亲，不要去想你该不该拿起这把剑，或者拿起来了之后又能做些什么，只要你想，重新执剑不需要理由，从心即可。”

江肆脸上的笑容和鼓励，击碎了沈氏心头最后的一点儿顾虑，落在剑身上的手一紧，沈氏握住了这把剑。

但好像，她握住的又不仅仅是这把剑。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拨回从前，穿越身份的阻隔，她握住了多年前被自己放下的那一把，属于她沈长英的剑。

……

另一边，茶楼。

叶寒声走进去的时候，遮掩住面容的公孙源已经等在了雅间里面，听到推门声时，他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短刀。

看到来人是叶寒声，公孙源松了口气。

“殿下，您真的安然无恙，实在是太好了。”

这几天他一直在四处躲藏，搜捕他的人越来越多，如果不是看到殿下留下来的标记的话，他是不敢再贸然出现在这茶楼的。

叶寒声神色淡然，“你手底下被抓的那些人已经救不出来了，你最好也尽快离开皇城，避一避风头。”

“殿下，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公孙源皱着眉，试探的问道，“属下如果现在离开的话，那殿下您在皇城之中，可就毫无倚仗了。”

叶寒声看了他一眼，“我的事情自己会处理。”

公孙源被这眼神看的心头突然一紧。

眼前人明明还是一般无二，但是身上的冷意和锐气似乎重了不少，让他瞧着都有些下意识的紧张。

想了想，公孙源又问道：“殿下，那叶扶光那边……”

“她安然无恙。”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叶扶光安然无恙这件事情属下已经知晓了。”公孙源摇头，咬牙开口，“属下的意思是叶扶光不能再留着，不然一定会给殿下带来大麻烦。”

如果不是叶扶光的话，他手底下的力量不会几乎全部被击垮，自己也不用遮遮掩掩的，这些都拜叶扶光所赐！

叶寒声眸光一冷，没有说话。

公孙源见叶寒声沉默，又说道：“殿下，属下知道这件事情办起来有些麻烦，昨日里面，叶扶光出宫的时候，属下曾经悄悄的尾随过，只不过她身边除了那几个人外，暗中又多了保护的人，实在是找不到什么机会动手。”

“你跟踪叶扶光？”叶寒声的视线再次落在公孙源身上，眉眼间已然含怒，“谁让你这么做的。”

后者立刻开口：“殿下放心，属下有简单的易容，而且十分小心，定然不会被发……”

“我在问你，谁允许你自作主张。”叶寒声打断了公孙源，身上的冷意越发的明显，“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你绝不可再动叶扶光。”

公孙源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殿下这反应是怎么了？叶扶光可是差点要了殿下的命，而且还害他落到了如此地步，自己难道不应该盯着她，找机会动手？

还是说，殿下是在担心，万一自己被发现了，会牵连到他？

公孙源心头划过一抹轻蔑，果然还是年龄小，已经吓的畏首畏尾了。

“殿下，您放心，属下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定不会随便出手。这一次属下会想办法让叶扶光她……”

公孙源的话还没有说完，叶寒声突然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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