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

  屋子里黑了，又亮了。

  燕承煜来了又走。

  桌子上的食物，摆了又撤。

  一切却好像都与元陌无关。

  他只抱着南枝，躺在床上。

  燕承煜觉得这样不行。

  他小心翼翼地蹲在床边，劝他。

  “哥，你看，胡子都这么长了，南神医不喜欢，我帮你刮刮好不好？”

  他想，先把他骗出房间，远离南枝的尸体……

  谁料元陌眼睛都不睁。

  抱着南枝的手也不松。

  “不……枝枝不能自己睡……她怕。”

  他这副样子，看得燕承煜鼻酸。

  “哥，那……你喝点粥？吃点东西？”

  燕承煜端过桌上的粥，用勺子喂他。

  元陌不理，只埋着头，抱着南枝。

  “枝枝还没睡醒，我等她一起吃。”

  “别这样……哥……”

  燕承煜受不了了，仰头，控着眼泪。

  眼圈通红。

  元陌蹙了蹙眉，头却埋的更深。

  “出去，不要吵到枝枝睡觉，她每天要做很多事，很累的……”

  “哥……”

  “出去！”

  燕承煜不敢刺激他，只得起身，踉跄着守在门口。

  薛璟明带着陈玉玲来看他，劝他先去休息。

  他也熬了两天没睡了，眼下乌青重的吓人。

  “公子，我和十七替你守着，去休息一下吧？”

  燕承煜摇头。

  除了自己，谁在这儿他都不放心。

  他怕，一时看不住……

  哥就做了傻事。

  陈玉玲见状，叹了口气。

  “人说入土为安，元哥哥这样，对南神医也不好……”

  燕承煜蹙了蹙眉，并未言语。

  其实，他也觉得……

  或许该早些安葬。

  可，看哥的样子……

  他哪敢提？

  就连让他接受事实都不敢。

  燕承煜叹了一声，摇摇头。

  抬眸看向薛璟明。

  “我去看看夕夕和小夜，你帮我守一会儿，一刻钟我就回来。”

  “公子不急，今日我替你守，你去好好休息一下。”

  燕承煜低眸，不置可否。

  目送燕承煜远去，陈玉玲轻叹了一声。

  “不然，我进去看看元哥哥？我们好歹是旧识，或许能劝劝他？”

  薛璟明纠结。

  “公子有令，还是不要擅入……”

  “没事，我就进去看看，在三公子回来前就出来了！

  我去劝劝元哥哥，你看三公子熬的，都憔悴成什么模样了……”

  薛璟明耐不住陈玉玲乞求的目光。

  只好应下。

  “快些出来，不然……三公子会杀了我的！”

  陈玉玲敷衍地点了点头，开门入内。

  进了屋子，看到满面胡茬，双眼乌黑的元陌时……

  她嫌弃地用帕子捂了捂鼻子。

  “元哥哥，我是玉玲，你还好吗？”

  元陌手指动了动，揽南枝的力道更紧。

  他记得……

  枝枝，不喜欢她。

  “出去！”

  元陌声音嘶哑，很是冷漠。

  陈玉玲怔了一下，但为了燕承煜，她还是仗着胆子说了下去。

  “元哥哥……我知道你伤心，但人死不能复生……”

  “滚出去！”

  元陌睁开宣红的眼睛，双目无神，阴沉躁怒，活脱脱像个野兽。

  “元哥哥！你清醒一点，南神医已经走了……”

  “滚——滚啊！”

  元陌想起身，却身形一闪跌在了地上。

  薛璟明听见屋内巨大的响动，急忙入内。

  护住惊慌失措的陈玉玲。

  “元举人，您，您冷静点……”

  刚要伸手去扶他，燕承煜就跑了回来，扑到元陌身边。

  “哥！”

  撑着他站起来，一把推开薛璟明。

  “薛璟明！你就是这么守着我哥的？”

  “公子，我……”

  “出去！”

  他一声怒喝。

  薛璟明眼里也有一丝受伤。

  陈玉玲还想解释些什么，却被燕承煜的眼神吓退。

  只好跟着薛璟明，讪讪地离开。

  走到门口时，薛璟明停住了脚步。

  “公子，你怪我可以，但……玉玲是为了你，她是好心……”

  “出去——”

  见他转身，燕承煜又攥了攥拳头，低吼。

  “薛璟明！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

  “……是。”

  薛璟明低眸，松开了护着陈玉玲的手。

  二人出了屋去。

  元陌这才松了提在胸口的郁气。

  几天水米未入，让他双腿发软。

  燕承煜一时扶不住他，两人一起摔跌在地上。

  元陌闭上宣红的眼睛，摸索着找到南枝的手。

  牵住……

  燕承煜看见他的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哥……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了？

  还，还能看见东西吗？”

  急火攻心，元陌的眼睛……

  不知从何时起，已经看不清了。

  “哥！哥，你不能再这样了！陈玉玲说的对，你必须往前看！”

  “不！我不要！我要和枝枝在一起！”

  他爬到床上，又窝回南枝身边。

  “哥！”

  燕承煜咬了咬牙，还是决定……

  “三天！三天之后，南神医必须……下葬！”

  他本已做好被元陌痛骂的准备，没想到的是……

  他却只轻笑着说了句：

  “好……”

  “哥，你……”

  燕承煜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能做的，也只有日夜不离地看着他。

  这一次，他连房间都不出了！

  第一日，元陌还会偶尔说说话；

  第二日，元陌神智已有些不清；

  第三日，更是谁叫也叫不醒了！

  “哥！哥……十七！快去叫郎中！去啊！”

  燕承煜掰不开元陌的手。

  碰到南枝身体的一刻，他却狐疑了。

  “等等！为何……”

  人死了七日了，为何身体还是软的？

  可是，可是确实没有呼吸啊……

  怎么，怎么回事！

  “哥！哥你醒醒，南神医，南神医有问题……哥，别睡，醒醒啊！”

  元陌的嘴角带着笑，怎么也叫不醒。

  燕承煜咬着牙，颤抖着去探元陌的鼻息……

  却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哥！郎中呢？十七！郎中呢？”

  哥把他自己……

  活活饿死了……

  白发郎中被十七扛了进来，尽管已经为难地说：

  “这人，人已经没有脉搏了，神仙来了也……”

  “不！不行！快点！快点救他们！

  我是三皇子啊！你知不知道我是三皇子！

  我命令你救活他们！快点——”

  燕承煜抓着老郎中的肩膀，强迫他给元陌和南枝诊脉。

  把人吓跑了。

  药箱都扔了……

  十七见状，犹豫着上前。

  检查了一下元陌和南枝的颈脉，蹲身扶住伏榻哀恸的燕承煜。

  “主子，已经没有脉搏了……安排，后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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