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辞被一个鬼缠上了，从镜子的倒影来看，还是个女鬼。

发现女鬼的那一天正好是路清辞一大早醒来，在镜子面前刷牙时，镜子倒映出来的。

她看上去年纪跟他差不多，乌黑的头发，惨白的脸颊也无法遮挡好样貌，呆呆地飘在他的身后，看上去挺蠢的。

也没有像影视剧里的女鬼那样七窍流血，而是浑身上下尽是血污，上身很多伤口，看上去好像是被乱刀捅死的，血渍都让人看不清她穿着什么衣服。

路清辞镇定地洗着脸，注意到了女鬼脖子上挂着一个牌子，蓝色绳子，上面应该写着她的名字，不过被一团黑血染完了。

年纪轻轻，相似蓝色样式的长衣长裤，脖子上的牌子……

应该跟他一样，死前是个学生。

路清辞现在思维很清晰，高中生总是思维活跃的，他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出了房间，准备去上学。

按照套路，女鬼缠上他，要么想要他的命，要么想要他当苦力完成心愿。

从这个女鬼迟钝的反应来看，估计是后者。毕竟如果真的想要他的命，早就在他洗脸时，一把把他压入洗手池窒息了，多简单。

如果是后者……路清辞拿起书包，墨黑的眼睛是不符合年纪的沉静，他没有拿桌子上的早餐，也没有理在甜蜜蜜地跟情夫打电话的妈妈，径直出了门。

他自己都没什么活头，哪里有兴趣去拯救其他人。

待久了估计就会离开了吧，路清辞这么想着。

啊，根本不会离开啊？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路清辞坐在教室里，百无聊赖地看着飘着身边的女鬼。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呆，只不过时间久了似乎恢复了一些意识了，正飘在他的后面，害羞地用手捂着脸，但是那一双大眼睛已经完全从手指缝里露出来了。

路清辞正在上生理教育片，屏幕上赤裸裸的生殖器官让她脸红了。

真稀奇，还是个纯情鬼。

路清辞眼睛看着她，耳边是其他男生兴奋又好奇地谈论声，只觉得无聊。

肉与肉的贴合在他眼里如同野兽发情，让他心里不适。

老师开始讲解了，路清辞不想听，就趴在桌子上。

谁知此时女鬼竟然主动靠近了他，她微微地弯着腰，乌黑的长发垂下，睨着眼睛看路清辞的表情。

路清辞自然是装作看不见她，他的目光扫过女鬼垂下的校牌，只能模糊地看见一个熙字。

女鬼竟然在对着他的耳朵吹气，很凉，像是一团冰直接贴在了路清辞的耳边，让他起了鸡皮疙瘩。

路清辞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而她好像恶作剧成功，捂着嘴巴偷笑，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儿，笑意漫上眉梢，活泼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惨死的怨恨。

老师问怎么了，路清辞说他想上厕所。

找了个借口离开教室，女鬼也跟了过来，路清辞心里的一个猜想得到验证。

女鬼只能跟着他。

那为什么跟着他？总有理由。

路清辞孤身走在校园，他没兴趣继续去上生理课，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

女鬼也跟着，她越来越活泼了，一只鬼好奇地飘来飘去，突然，她停住了。

她在看布告栏，路清辞也装作感兴趣地样子，偷偷观察她在看什么。

只见女鬼瞄瞄布告栏，又看看路清辞，又瞄瞄，又看看。

路清辞才注意到她是在看优秀学生的颁奖，第一名赫然就是路清辞，那时的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清俊的脸上是疏离般的淡漠，眼睫下耷，落下一片阴郁的黑影。

而名字下面就是一连串的比赛奖项。

女鬼鼓起掌来了，她不能说话，所以小动作很多。

路清辞从她睁大的眼睛里看见了，鼓励？谁要这种鼓励，还以为她是要干嘛呢。

更何况，在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才刚刚从父母的抚养权争夺里逃出来。

路清辞感觉是在浪费时间，转身就离开了，女鬼连忙跟上。

放学后，路清辞要去买一些练习册。

学校发的教材他早就学完了，想要提升更多就只能去刷难题。买完练习册，路清辞看见了笔，他想到笔好像也用完了，就想着多买几支。

路清辞刷题快，用笔多，一直都是一盒一盒的黑笔直接买的，可是今天遇到了意外。

当那支粉红色的兔子笔再次落到地上时，捡了三次的路清辞沉默了。他抬眼，看着雀跃着急的女鬼，眼睛里都是渴望。

路清辞装作没有看见，他选择一直无视就会照做。

冷漠无情的路清辞走出了店铺，女鬼跟在他的身后，幽幽地注视着他。

路清辞可以感受到女鬼的怒火，听说人变成鬼的时候，行为动作更多是接近本能的，一旦触怒了他们，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所以呢，这位一直表现着无害的女鬼会做什么？

路清辞嘴角勾出一抹笑，他不怕女鬼的报复，甚至可以欣然地接受。

女鬼靠近他了，突然路辞感到了身体一沉，好像有一个重物压在了他的背后。

从旁边车的后视镜里，路清辞看见了女鬼压在他的背上，双手抱着他的脖子，一脸的余怒未消，恶狠狠的模样。

这是在干嘛，想要压死他？

怀着莫名的憧憬，路清辞照常地回到了家里。

但女鬼什么都没做，好像路清辞背她走了一路就把她哄好了，只见她轻车熟路地穿过房门，进入了路清辞的房间。

真正的主人路清辞：“……”

“呵，我倒成傻子了。”这般自言自语着，路清辞也进入了房间。

时间流逝到了晚上，房门外照常地吵了起来。

“你就不能忍一下吗，这么想要男人你出去开房啊！小辞还在家里呢！”

“你说的那么难听干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干好不好？我只是想要小辞跟他好好相处一下，毕竟之后就是一家人了。”

“呵呵，一家人？人家愿不愿意跟你结婚还是另外一回事呢，我告诉你，不要把乱七八糟的人带回来，小辞马上就要高考了！”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伴随着一连串砸东西的声音。

尖锐的声音哪怕是隔音最好的门也无法阻挡，路清辞面色如常地坐在桌子上写题，如同过往的无数个夜晚。

唯一的例外就是房间里多了一个鬼。

女鬼都好像被这突然爆起的争吵吓了一跳，呆呆地飘着，看着路清辞。

两团冰冷的触感捂在了路清辞的耳朵。

路清辞的笔一顿，他抬眼，从玻璃的窗户上看见了女鬼飘在他的身后，伸出惨白的手捂住了他的双耳。

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路清辞愣了好久。

都变成鬼了，还有心情同情人……

路清辞低着头继续写，笔尖微动，却写出了一个熙字。他快速地划掉，身体不动地继续写题。

刺耳的争吵好像消失了。

之后，女鬼好像单方面地跟他关系好了。

类似于人与人之间触碰到了对方最深处的秘密，彼此的距离自然的缩短了。

这表现在每一天女鬼都要路清辞背着上学了。

明明可以自己飘，却要犯懒。路清辞从橱窗玻璃看见了在他背上打哈欠的女鬼，面无表情地想：你就算学着人打哈欠也不是人，给我自己飘。

但是没用，女鬼听不到，她我行我素的很。

女鬼还喜欢看漫画，有一次路清辞无意间在书店拿起看了一下，就让女鬼有了兴致，一定要他买下来。

不过这一次，当漫画掉在面前的第一次，路清辞就捡起来去付账了。

之后回家看，路清辞对这些没有兴趣，当作是女鬼在看的，当她点头时，路清辞就知道要翻页了。

意外也发生在看漫画时路清辞翻页的那一次，就在他要翻时，一只莹白的手指压在纸张上，阻止了他。

路清辞僵住了，他看着身边已经是半透明的女鬼，她还在兴致勃勃地看着漫画，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可以碰到人了。

察觉到路清辞久久没有动作，她抬头，就跟路清辞对视上了。

“翻，翻一页。”她说话还是磕磕绊绊的，伸手扯路清辞的衣袖：“看完了。”

“你可以自己看了。”路清辞将漫画递给她，她开心接过，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装作看不见已经不行了，路清辞只能坦白：“你知道，你已经……”

死了吗？

“不，不知道。”她抬起头来，很苦恼的样子，“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路清辞眉头一皱，他靠近鬼，试探性地去拿她的校牌。

她没有阻止，也没有爆发，只是低头看着他的动作。

“只能看见一个熙字。”路清辞这回看清了校牌的真实模样了，除了名字，更引起他注意的是上面的年份。

2000年，她竟然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鬼了？

怪不得什么都不记得了，路清辞放下校牌说：“不知道你姓什么，就叫熙熙吧。”

熙熙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路清辞说：“路西辞。”

她太久没有说话了，发音很不标准。

路清辞纠正她：“是清。”

熙熙皱了皱眉，试探性地说：“七？齐？”

路清辞低着眉，牵起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喉结处，说：“路清辞。”

她的手很冰，却又很软，按在他的喉结处像一朵冰棉花。

喉咙的微颤好像带来了细微的电流，熙熙愣了一下，说：“路，清，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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