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近了。

  陈扬转身去洗碗，未尘这酒蒙子就裹着毛披风窝在藤椅里继续喝酒，直到喝完存货，还犹觉不够。他咂了咂嘴，觉出几分醉意，手一松，酒坛子掉到地上摔出一声闷响。

  这声响动惊动了陈扬。他赶忙出来看，就见未尘乌发如瀑，在月色下晕出淡淡微光；侧颜如画，在酒香中不知哪个更醉人。

  好眼熟的画面。

  陈扬在戳醒他和叫醒他之间，选择了……抱走他。他把未尘刚抱到床上，未尘就醒了，眼里还有朦胧的酒意。

  “哟，你还有喝醉的时候，真稀奇呢。”

  未尘摇摇头：“不，我没醉。”

  陈扬看着他表演。

  “我真的没醉。”

  “好好好，你没醉。”

  陈扬去熬了碗醒酒汤过来，见未尘还杵在那里，对他说：“我没醉。”

  ……太傻了。没见过这么傻的未尘。

  “来，喝醒酒汤。”陈扬坐到床边，把碗递过去，未尘没接。

  “不好喝，我不喝。”

  “你知道是什么吗就不好喝？好喝的很，快喝。”

  “我不信。”

  陈扬：…………

  他自己喝了一口，然后装出一副品尝美味的表情：“看，我都喝了。”

  未尘又看了陈扬几眼，径直躺下：“你演技好差。”

  我受够了！陈扬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他把未尘拽起来，摇了摇他：“你明天会头疼！”

  “那关我今天什么事？”

  “你讲不讲理啊！”

  “我不讲啊。”

  “窝r……”陈扬及时住嘴，抓了抓头发，只好拿起勺子喂他。

  “尝一尝，你会爱上这个味道。”

  未尘浅尝一口，然后立刻喷了出来，全喷到了陈扬脸上。陈扬沧桑地抹了一把脸，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掏了掏，掏出一颗药丸：“行，汤水不好喝，这个总可以了吧？”

  “我要睡觉。你别打扰我。”

  陈扬气得跳脚，摁住未尘的肩不准他躺下去：“来跟我念，啊——”

  未尘冷眼看着他，使他感觉自己是一个小丑。他心中暗想：得罪了。然后捏住未尘的脸，趁他嘴巴张开一条缝把药塞了进去。未尘没反应过来，顺口一咽，把药咽下去了，却又被口水呛住咳嗽起来，咳的他单薄的脊背都在颤抖，双眼呛出生理性泪水。

  陈扬赶忙给他顺气，这么多年才觉得自己有点冒犯的意思。毕竟这是自己师尊吧，他居然捏了他的脸……手感还挺好……

  艹，我真是没大没小。

  等未尘不咳了，陈扬才把他安置好逃也似地跑回房间。

  未尘一夜好眠，早上起来神清气爽，正伸着懒腰，突然回忆起昨天的只言片语，手僵在了空中。

  “你演技好差……”“张嘴啊……”“我真的没醉”“头疼……关我今天什么事”“我不讲啊。……爱上这个味道。”

  艹！

  未尘原地平复了一下呼吸，久违地感知到尴尬这种东西。多亏了昨晚陈扬的“忍辱负重”，他今日没有头疼，但他脸疼。他想起来了，昨晚陈扬居然敢捏他的脸！逆子！

  可是他也没什么立场指责他，毕竟他昨晚耍无赖在先。没事。反正他不讲理。

  未尘起了床，陈扬已经做好了早饭端在桌上，未尘装什么都不知道安然落座吃了起来。反倒是陈扬眼神躲闪不敢看他，叫他有些好笑。他吃了一口粥，故意似地说：“嗯，我确实爱上了这个味道。”

  陈扬一口茶水喷在地上，咳了起来。待他咳完又迟迟不敢抬起头：“还不是你，你酒醉不讲道理，我……”

  “慌什么？我又没怪你。”

  “那，那我给你吃那个药……”

  “咳。”未尘岿然不动。

  “罢了，此事不要再提”

  “哦。”

  他们各自扒了几口饭，未尘便问：“你这几年有没有遇上喜欢的姑娘？”

  “嗯？没有。”

  “你可不小了，还有两年该及冠了。”

  “你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

  “怎么会呢？男大当婚嘛。”

  “我还小，不着急。”

  “行吧，你说了算。”

  “那你呢，你不打算再娶了？”

  “谁嫁我？我一没钱二没权，算了吧。省得别人说我老牛吃嫩草。”

  “……言辞大可不必那么犀利。”

  日子好像渐渐步入了正轨，跟四年前一样，师徒二人搭伙过日子。陈扬现在继承了未尘的衣钵，跟他一起看看风水除除鬼怪赚点银子。直到有一天，他们接到了一个“探鬼宅”的单子，那鬼宅就在秀水镇中心，按理来说风水不错。

  他们安步当车，被宅主人请了进去，讲述情况：“我这宅子买了没两年，新着呢，过去一直住得好好的，没想到这几个月怪事频频发生！我是开香粉铺子的，囤在宅中的香料奇异消失，找不出贼人。而后墙上流血，止都止不住啊！我的主院夜里总有幽幽绿火飘荡，还能见白色的衣衫一晃而过！”

  宅主人很明显被吓得不清，讲完概况火速逃离了这个地方。

  “你怎么看？”

  陈扬摸了摸下巴：“有人装神弄鬼吧？”

  “你肯定不是真的鬼吗？”

  “没有任何人受伤啊。”

  未尘不置可否，只是跟他进了流血的屋子。陈扬刚摸一把血，就觉得不对劲：“这不是真血。”

  “果然有人装神弄鬼！”

  未尘四处查看，抬头一望，看见一个巨大的红色阵法绘在屋顶，他当即拽住陈扬就要跑，结果为时晚矣，门口已被结界封住。

  “坏了。冲我来的。”

  “你得罪谁了？”

  “我师姐。”

  不等陈扬疑惑完，墙后拐出一个约莫十岁的女娃娃，昂着脑袋，负手踱步而来：“师弟，别来无恙啊。”

  “这是你师姐？！”陈扬瞳孔地震。

  未尘扶额：“此事说来话长。儿时我们一同在师尊底下修行，一同参加鸿蒙大战。师姐受了伤，从此只能维持孩童模样。师姐，你跟我来一下。”

  “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能在我面前说！”

  未尘不顾徒儿的抗议拉着女娃娃拐到后面，施了法使陈扬什么都听不见。

  “未尘，你知道我找你费了多大劲吗！上次蓬莱岛一别你拍拍屁股就走了？！”

  “我也有苦衷，这件事我不想让徒儿知道。你理解吧？”

  “哼，我理解，我理解个屁！你以为你有几条命！？”

  “我知道错了，我绝不会有下次，你且帮我遮掩遮掩。”

  “老娘真是……行行行，你下次要是再敢这么搞信不信我打断你狗腿？”

  “多谢师姐宽宏大量！再有下次你把我油炸都成……你就这么说……”

  未尘跟师姐密谋完走了出来，正式介绍了一番：“这是我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徐萤师姐。她学成之后行走江湖，上次闭关我与她偶然相逢，匆匆一别后，她找来这里。”

  徐萤明眸皓齿，娃娃脸还有婴儿肥，看着一个乖女孩面相，脸上却浮现审视的表情：“陈扬是吧？嗯，师弟这选徒弟的眼光也将就。这香粉铺子的老板卖的假货，我阴了他一把，顺便把你们引来。我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你师尊。他那身子骨漏风似的，我帮他调养调养，去你们那儿闭关一周，我再走。”

  未尘笑了笑：“师姐，您还是……”

  徐萤一个眼刀飞过来，未尘就闭嘴了。陈扬暗暗吃惊，这世上还有能制住未尘的人！

  这闹鬼乌龙就这么解决了，未尘叮嘱宅主人不要再卖假货，否则引鬼上身，宅主人连声应好感恩戴德。三人回来秀水苑，徐萤果真拉着未尘把房门一关，就在里边给他调息，调了一周。出来以后，未尘看起来果真硬朗了一点，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陈扬问起他二人的事情，未尘咳嗽两声，等送走了师姐才娓娓道来：“小时候我比较调皮，每次都是师姐管我。有一次我不听师尊的话跑去单挑大妖，差点被打死，是师姐赶过来救了我。但等我痊愈之后又将我打了个半死，反正就是这样。”

  陈扬暗道好狠的女人。果然，师尊这么叛逆的人只有暴力才能管住他。事实上天底下能让未尘不敢贫嘴的也就这一个人了，他不跟别人讲理，那徐萤就跟她动手。徐萤虽然身体缩小了，到法力仍然强劲，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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