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人分成四个班，认字师傅就那么几个：村长，李旋风，李旺家，李乐家。认字的人全体上阵，说得好听叫人尽其才，说实话就是霍青作为光杆司令，把能用的都用上。

  从前只觉得曹操“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稍显矫情肉麻，现在她特别理解其求贤若渴之心。

  就连摘下来白虎寨牌匾后，寨门上头空空荡荡，只剩个长方形的原来的牌印。

  霍青找村里的木匠重新做了一个新的，但还没人题字，她自己的毛笔字也就写小字勉强能看，还是拿出去会被文人骚客笑话的那种。

  晚饭后有一段自由活动的时间，她只好又逛到村长家来，村长一见霍青，脸上不同以往热情，反而显出一种复杂难言的神情。因为这一阵只要是霍青登门就是给他加任务。

  他现在已经接了粮食管控，人员登记，治安队的读书习字，粮食还好，前面最忙的一阵已经过去，现在只要和李大嫂对接一下每天出库的数目。

  人员登记比较麻烦，这两天他还在带着儿子到处上门记录每个人的籍贯、年龄、相貌特征等基本信息。

  还得准备晚饭后给治安队上学的内容，土匪寨一本教材都没有，全靠他自己想起多少个就多少个，霍青还要求从生活身边的字教起。

  早要知道他现在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半个老头子，不能因为认得几个字就拿他当李旋风那些壮年小伙子使唤。

  霍青看着村长嘴角牵出勉强的笑容，也自觉尴尬。

  “村长近日辛苦了！”

  “没有没有，为寨子做贡献，应该的。”

  霍青硬着头皮说道：“匾额还没人写，我的字又拿不出手，所以又来找村长您想想办法。”

  村长偷偷舒一口气，本来还以为是什么耗费精神的新活，如果只写个字倒不麻烦：

  “原来这事儿，虽然我认识的字不多，但字绝对是村里头一份的写得好。”

  霍青眼睛一亮，大喜：“好，那就请村长您先写给我看一下。”

  两人在村长家，翻出纸墨笔砚。

  村长抬手洋洋洒洒，笔走蛇龙，把笔一放，眉毛上挑，得意洋洋地向霍青问道：“如何？”

  霍青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就觉得这应该是草书，她只对隶书楷书还有些鉴赏眼光，但对于这种挥洒自如的草书，她从来不知道评判标准为何，沉吟片刻，她点头道：“行，就这样吧。”

  “老大——”从院门口传来瘦猴的声音，这小子还是这么炸炸呼呼地跑进来，跑到堂屋，在两人面前不停喘气。

  村长睨他一眼，开始唠叨：“瞧你这德性，老大不小的还是不沉稳，哪天非得跟你说个媳妇，让她好好管教管教你。”

  瘦猴知道，村长是关心自己，但从前在李家村的时候，所有姑娘们就不喜欢他这种瘦成麻杆的，哪个姑娘不喜欢高大健壮能干的田家汉子？

  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又矮又瘦，人家一见他这个样子，又怕不能生育，又怕不能干活。唉，这就耽搁下来了，真是一言难尽。

  “  嗨！好好的提这事干嘛？现在哪有人能看得上我，你等我跟霍老大好好干两年，赚了个盆满钵满，到时候再给我说一个白白胖胖的媳妇儿。”

  霍青上下打量瘦猴，心觉人果然是缺什么就想要什么，瘦成竹竿的瘦猴配上膀大腰圆的白媳妇儿，这简直画面不能深想。

  瘦猴不耐烦地挥挥手：“不说这事儿！老大甚至现在你有空，要不要去看看孙振东，今儿个上午他突然醒了。”

  “你如果不来告诉我，我都快忘了。走，一起去看看他。”

  村长本来想跟着一起去看看情况，但一想到手头这么多活计，便歇掉这个心思：

  “那你们去吧，我就在这儿继续干活。”

  霍青点头，道：“这人可算是醒了，我那师门传承的，不可再造的灵丹妙药，也是没有白白辜负。瘦猴你说是吧？”

  瘦猴一脸震惊：“我们想着，老大你平常身上好东西不断，以为这次给他的是你其中的小巧，算不得什么呢！没想到这么珍贵！”

  霍青见言不尽意，又补充道：“是啊，不过只要他醒了就好，知不知道有什么所谓。”

  瘦猴赶忙道：“那不行！这么好的东西他不知道能行吗？我得让他明白明白霍老大你付出的心血，就算是我们这几天照顾他也都是费了精力的。”

  目的达到，霍青满意一笑，追上瘦猴的脚步。

  村长听完全程，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哭笑不得，心想：孙队长，你可欠了大人情咯！而且这位，一看就不是好糊弄的。

  孙振东就被安置在外来村民大通铺的隔壁，距离村长家也就10分钟的路程。

  孙振东单独一个小房间，现在人已经能够坐在门口透透风，照顾他的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

  “瘦猴哥！霍老大！”那男孩扬起笑脸，用清亮的童声跟两人打招呼。

  霍青以非常和蔼的笑回复他，瘦猴则捞过男孩的肩膀，拍道：

  “好小子，快去里头搬两把椅子出来。”

  “霍姑娘你来了。”孙振东艰难地想站起身。

  瘦猴赶紧压住他，说：“客气啥？我们老大一听你醒了，赶紧过来看看你。”

  霍青：“现在感觉如何？”

  “承蒙您和瘦猴小兄弟多有关照，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感觉精神头还不错就出来吹吹风。”

  孙振东面色好了些许，没有之前那样白的吓人，脸上的络腮胡子也显示出修剪的痕迹，穿着一套不合身但干净整洁的衣服端坐在门前，习武之人的气质尽显。

  霍青还没来得及回复，就听瘦猴说道：“好兄弟，出来透透气就赶紧回去，你可得保重身体，你不知道你这条命有多金贵呢！”

  孙振东垂头丧气，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一个被同伴厌弃的人，能有多金贵。”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有人目不识金，那就有人珍惜孙大哥你这样的人才，我霍老大一看到在路边上昏迷不醒的是你，二话不说就让我们兄弟抬上来，我们丝毫不敢怠慢，你可是我们老大用最珍贵的药换回来的！”

  瘦猴一通劝说，仍觉得不够，又小声凑到他耳边：“那药是老大祖传的，用一点少一点，再做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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