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分真与假”

  “人面多险诈”

  “几许有共享荣华”

  “檐畔水滴不分差”

  车载收音机循环播放着不知名的粤语歌曲，空气中弥漫着杏仁的香味。

  一切都与高异六岁那年一模一样。

  心脏跳得好快。

  高异很想说自己毫不在乎，但生理反应不会骗人。

  车速越变越快，高异尝试动弹，但低头发现，自己的躯干被安全带绑在后座中央，动弹不得。

  父母二人还在前方闲聊着天气，就如出事那天一样。

  当然，他们对高异的搭话也毫无反应，只是自顾自地将车越开越快。

  高异使劲向前，将安全带拉伸出一点空间，侧头看向仪表盘。

  220km/h，速度已经达到了普通F1赛车的水平。

  “说真的，要不要考虑转行做娱乐产业，咱们合伙开家游乐园肯定有得赚。”

  见无力改变现状，高异深吸两口气，莫名向一旁的空座外开始说话。

  这一方面确实是他无聊的幽默感，以及缓解压力的方式。

  另一方面，高异确实意识到了一件事。

  之前从进入这场幻境开始，他就被大量繁杂、跳跃的恐怖景象包围。

  看上去毫无关联，且跳转地极其突然。

  但仔细分析过去，每次不同场景的变化，都有一个共同特征。

  就是高异本身的情绪。

  一旦他适应了当时的环境，情绪逐渐平复，恐惧感消散时，局势就会有所改变，场景也会立刻被切换。

  也就是说，关键还是在于自身。

  这也是高异现在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的原因，也是他在上一个场景中，与小丑对话的原因。

  不出所料，变故再次出现。

  一道白烟在高异左侧炸起，待其消散后，小丑已经坐在了轿车后座上。

  同一时刻，汽车开入了一个隧道之中。

  气压的改变让耳朵一阵难受，昏黄的光线与两侧重复的场景，让氛围变得格外阴沉。

  小丑身体不动，脖子以那不正常的角度转过来，将惨白的面颊凑到高异面前：

  “呵呵呵，喜欢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吗？”

  他的笑声极为瘆人，像是玩弄猎物的野兽，或是期待晚饭上桌的孩子。

  车速变得越来越快，重力将高异整个人牢牢压在座椅之上。

  两侧的车窗不知何时突然消失，让气流在这不大的车内涌动。

  高异艰难地扭过头去，直视着小丑那黄色的瞳孔：

  “你不是看见我在孤儿院长大了吗，我告诉你，布鲁斯韦恩是我兄弟，你小心点.......”

  这位不生活在哥谭的小丑，眼神中露出一抹困惑。

  片刻迟疑后，还是接着他的心理攻势：

  “我没什么朋友，就和你一样，你该记住我的名字，我叫.......”

  小丑将手往上一挥，高异前方，汽车前排的父母突然停止了交流。

  他们举起双手，开始向面前的方向盘和副驾台敲击，一边敲一边大喊：

  “比尔！比尔！比尔！”

  而小丑也在这呼喊声中张开双臂，大笑着道：

  “没错，我是比尔！”

  随着驾驶位上父亲的动作，整辆车也变得有些左右摇晃，行进不稳。

  摆动的车身数次差点撞上隧道墙壁，但每次又在最极限的地方被拉回。

  时间是一剂良药，能让人淡忘一切。

  六岁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高异对那场车祸只记得些许细节。

  但眼下这种晃动，正是他曾在车祸前体验过的。

  下意识地，高异抓住了身下的座椅边缘，尝试稳住身形。

  而一旁自我介绍叫“比尔”的小丑，脖子像根面条般拉长，再次凑到高异耳边：

  “你知道吗，呵呵呵，你现在好香，好香。”

  香？这是对食物的描述形式。

  现在好香，意味着之前没这么香？

  刚刚自己的什么发生了改变？

  果然还是情绪，准确说是恐惧感，它喜欢人类的恐惧感！

  这也解释了其为什么要费力制造这些幻象，在各种地方一步步植入暗示。

  它喜欢吃人的恐惧......

  转头看去，小丑比尔缓缓张开了大嘴。

  它的嘴让人联想到某种虫类，牙齿有数十层，密密麻麻地堆叠在一起。

  像是一张大嘴又吃下了另一张大嘴，然后依此类推。

  小丑比尔伸出一根细长，尖端带有分叉的舌头，舔了高异的左脸一口。

  看样子它不是喜欢吃人的恐惧，而是喜欢吃恐惧着的人。

  从小丑的大嘴中，高异隐隐看见了三个闪着金光的漂浮小球，正在相错循环运动着。

  这个......难道是它的本体？

  “你知道吗，不少东西闻着香，吃下去就有毒......得小心。”

  在两侧窗户的狂风中，高异说话有些困难。

  但认清对方赖以恐惧而拥有力量的事实后，他也总算冷静了下来。

  高异调整好了情绪，重新直面小丑。

  对方也明显察觉到了高异恐惧的消散，已经张开的巨嘴缓缓收拢。

  小丑那黄色的眼眸出现了迷茫，似乎很无法理解高异情绪的变化。

  “说实话，这段记忆过于遥远了，我早就记不清了，当然也算不上什么恐惧。”

  高异在撒谎。

  那炼狱般的场景不知多少次他的梦中，收音机内的粤语歌，微微抖动的车厢，父母的闲聊。

  他一次没忘记。

  但现在，高异需要战胜它。

  不知是【老赖】标签的谎言的加成，还是高异本身心理素质的体现。

  小丑比尔似乎真的嗅不到那诱人的恐惧了，它双眼睁大，不可思议地注视着高异。

  片刻后，它向前方一扬手，做着最后的挣扎。

  高异前方，他的父母总算扭过头来，不顾正在高速行驶的汽车，看向后排，开始用瘆人的腔调念叨着：

  “小异，我们好想你，快来陪我们吧......”

  而坐在后排的高异，此刻却停止了动作，默默地看着面前的父母。

  一侧的小丑比尔也闭上了大嘴，不知为何，它没有在面前之人身上捕捉到“恐惧”的情绪。

  “说真的，我以为再也看不到这一幕了......”

  高异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那是某种怀恋和释怀的融合体。

  轻声说罢，他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迷雾面具】，将其戴在了脸上。

  【大幅度提升精神抗性】的被动效果发动，眼前画面逐渐破碎，只留下一脸惊愕的小丑。

  “不用来找我了，我会来找你的。”

  消散的空间中，只剩下高异的话语缓缓飘散。

  眼前的画面一阵扭曲，再次睁眼时，他已经回到了西城之中。

  回过神来，环顾四周。

  现在高异所处的位置已经不是原本的警局档案室，而是一个小型停车场内。

  天不知何时已经黑了，路灯有些闪烁，

  但让他再次感到恐惧的不是这个。

  在高异对面，十几米处。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连体制服男人，手持巨斧，双眼亮着金光，正满脸惊恐地站在那里。

  而内心的某种悸动警告着高异，这是一名玩家。

  一名极其危险的玩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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