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皇后调整好心情，又恢复了和煦温柔。

  笑着看向建元帝。

  说道：“陛下，怎地在这样的席宴上也一刻不忘国事？注意您的龙体！”

  氛围缓和了几分。

  建元帝仔细盯着卫皇后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知道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才说道：“朕不过是一时来了兴致，太子也在，所以一时多言。”

  声音又含了些许柔情：“放心，朕以后绝不会如此。”

  拍了拍卫皇后的手。

  卫皇后斜睨他一眼，有些娇羞。

  卫亭禾盯着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目瞪口呆。

  刚刚还紧张不已，现在又如此平和，看来需要自己学的，还是很多。

  不过建元帝目光锐利，话音一转。

  看向孟元闵。

  又道：“如今朕也有些头痛，大臣们催促朕清肃边境，尤其是岭南夷族，最近嚣张跋扈，所以不得已才出此方法。”

  “但他们不理解朕的苦心，朕是真的不忍心将士们流血，保持现状，为最适宜。太子，你有何高见？”

  孟元闵面不改色地听着。

  有些懒散，但是十分恭敬。

  卫皇后这次倒没有阻止二人相谈，毕竟皇上能与太子讨论这件事，则证明二人没有离心。

  她巴不得呢。

  只是刚刚孟柏豫的婚事，她厌恶太过于盛大，才阻止他们继续说下去。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私心。

  便一声未吭。

  卫亭禾倒是觉得有趣。

  这陛下早已经有了定夺，怎么如今表现的，倒像是听取孟元闵的意见一样？

  不就是想听太子顺着他心意吗？

  但是，要她说，这很重要吗？

  更何况还是当着她和卫皇后的面说，倒是不避人。

  杏眸滴溜溜，暗中打量。

  看来建元帝是想让孟元闵做一个出头鸟，替他传达这得罪人的事。

  将责任揽包在自己身上。

  看来朝堂上下对皇上的决议意见不小，不然，也不至于拉上这位众望所归的太子。

  不过，上来就整这么大，这是亲爹吗？

  想着，卫亭禾感觉有些好笑。

  算了，越想越离谱了。

  且看孟元闵怎么说。

  孟元闵狭长的丹凤眼微眯，透着幽幽的光。

  他早就猜中了父皇的心思。

  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十分清冷。

  让他担责，可不是这么容易。

  静默了一会儿。

  建元帝看着有些陌生的太子，愣了一下。

  实则他被朝堂上的老古板吵的不胜其烦。

  所以才出此下策。

  毕竟又不能杀了他们。

  他可是明君，怎么可能这样暴虐。

  那最好的选择就是太子。

  毕竟，他不在帝都，更何况，他也有意让这位美化了的太子，不那么神话。

  他当时做太子时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只是，这样一看。

  他才发觉，太子竟然与自己这么像。

  尤其是眼睛。

  不过轮廓更像他的那个不知名的母亲。

  那个雨夜，醉酒的他，和无处可躲的宫女。

  那个宫女有几分像皇后，那日他心烦意乱，与卫皇后有了争执。

  他希望卫皇后能与他一心，打击外戚。

  可是卫皇后说什么也不肯，毕竟是她的母家，怎么能愿意。

  他便喝的酩酊大醉，走到了花房。

  正巧遇到一个送花的宫女，朦胧之间，三分皇后的风采。

  他便强要了她。

  封为答应。

  除了那一日，他还陆续去了几次，只是每一次女子的温顺只会勾起他的心烦。

  女子越柔顺，越心里爱慕他，他越难受。

  她不是皇后！

  皇后若是如此便好了！

  认清这个事实以后，他便再也没去过，逐渐忘记了这么一个人。

  只是没有想到那宫女诞下孟元闵之后，只又活了六年，便香消玉殒。

  他从不在意，也并未召见，毕竟那人身份卑微。

  最后还是因生子有功，才以贵人之礼安葬。

  孟元闵恰巧被皇后选中。

  今日却突然勾起来了他的记忆。

  建元帝脸色有些沉。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知道是因为孟元闵，还是那个已经死了数年的女子。

  孟元闵面色未变，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冷目灼灼的建元帝。

  缓缓出声:“幼时只觉草木轻贱，犯错必要重罚，幼儿无知之时，曾徒手拧断动物脖颈也习以为常，未尝有好恶之分。”

  建元帝一愣，没有料想孟元闵会说这些。

  孟元闵继续说道：“但随着先生的教导，读多了史诗通鉴，方学会敬畏生灵。”

  “蜉蝣朝生暮死，渺小而努力，儿臣又何能不敬畏，救人需救急，施人需当厄。”

  “生灵涂炭不如和平，儿臣以为既然还能控制，便要做好打仗的准备，但是以和为主。”

  孟元闵并没有顺着建元帝的心意，但是说在了他的心头上。

  正是如此，他才是为百姓着想的明君。

  不急不缓的声音让卫亭禾侧目相看。

  孟元闵，还挺会说，难怪纵横之道，被他玩的这样好。

  建元帝也面露喜色。

  哈哈大笑。

  “不愧是朕的儿子，朕就是这样的道理！”

  孟元闵更恭敬了。

  “如今大臣们忧心，不就是以为他们屡次来犯，不如父皇备兵以示皇威，虽不开打，但足以震慑，也能堵了武将的嘴。”

  建元帝若有所思。

  眼含笑意，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错，你这个法子确有妙处。”

  又叹息一声。

  暗含深意：“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朕的思绪已没了你们年轻人的活跃。”

  这是个陷阱。

  卫亭禾听着，都为孟元闵捏了一把汗。

  这老头真是绵里藏针。

  还真以为自己夸人呢，老给自己找不痛快。

  疑心太重！

  卫亭禾的手在桌子底下捏了捏孟元闵的手腕，似乎在安抚他。

  孟元闵倒是被卫亭禾的举动逗笑了。

  担心他做什么，这样的场景他都不知道面临几百遍了。

  孟元闵手指抚上卫亭禾的皓腕，仔细摩挲，轻柔酥麻。

  但是面上正经。

  卫亭禾好心喂了驴肝肺，强忍着炙热，将手收了回来。

  也不看看什么场面！

  她可没有当众调情的习惯！

  卫亭禾低着头，又扒拉了两粒米饭，掩饰自己的窘迫。

  孟元闵眼含笑意。

  无畏地盯着建元帝的黑眸。

  “父皇，您廖赞。儿臣不过是取了个巧，实在上不了台面，果断与决绝，还是需要父皇这样的魄力。”

  建元帝被哄开心了。

  即使是违心话，他听着也高兴。

  毕竟，现在无论是哪个皇子，都跳不过他的手掌心。

  即使是太子也不行。

  笑道：“太子何必自谦，虎父无犬子，更何况朕还是真龙！你们个个优秀！”

  卫皇后也笑道：“好了，好好吃饭，莫要再提及！”

  气氛缓和，又一阵欢声笑语。

  卫亭禾悄悄叹了口气，抬眸正好撞入了孟元闵的眼眸。

  孟元闵眼含笑意，宛若星辰。

  皎洁晶莹。

  让卫亭禾心动了一下。

  很奇怪，她能看懂。

  孟元闵眼睛在说话。

  禾儿，欢迎来到孤的人生。

  尔虞尔诈、勾心斗角、疑神疑鬼。

  所幸有你。

  卫亭禾有些说不上来的心情。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皇家的不易，不过，努力与回报成正比不是吗？

  没事，以后我们一起面对。

  二人的手紧紧相握，就像二人今后的命运一样，交缠在一起。

  难舍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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