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趁着梁三歇息的那会，赶紧拿出洗漱的家伙，从房间里的脸盆架子上取了个盆子，也顾不上是别人用过的，就冲出房间，直奔澡堂去了。刚才进店的时候可是看到了，辰时到巳时有热水，这南方冬季湿冷，我可不想洗冷水。

  洗完后神清气爽，我就跟客栈老板聊了起来。先是问了下镇上吃饭的地方，有啥特色，然后又打听了下镇外路边的帐篷里都是些什么人。果然被梁亥杰给猜对了，就是从各地征召去都江堰搞“岁修”的民工。

  “啷个没得当兵地跟着嘞？”，我用现学的憋足川音问到，也不知道是发音还是这个问题，把那老板的闺女逗乐了，就反问我：

  “为啥子要有当兵地跟着嘞？”，明显是在嘲讽我的口音，这蜀地的妹子，果然声音好听，但嘴上带刀……

  “怎么不要当兵的跟着嘞？如果跑了咋个办？”，我反正脸皮厚，继续练我的蜀腔官话。

  “跑？你拿鞭子抽他们都不肯走，跑个锤子哟！”，老板哼了一口气，“客人是从北方还是东边过来地嘛？”

  我尴尬地笑了笑，手指头朝上指了指，意思就是北边来的。

  “难怪咯，我们蜀国征召徭役，都是这周围的村里召的。乡里乡亲，啷个好意思一个人跑嘛。而且都江堰岁修干活的，天天有肉吃。白天干活，晚上吃得肚子圆滚滚，耍下牌，喝点子酒，巴适得板。在屋里头熬农闲也要吃饭，吃自己的还不如吃公家的，一趟岁修下来，能省几十斤米，回克的时候，人都长胖几斤。”

  ……正聊着呢，就听楼梯一阵急促的脚步，梁三爷冲了下来，一看我还在，长出了口气：

  “咋不吱声跑这来了，还以为你跑了呢？”

  顿时，老板和他闺女就疑惑地看着我俩，尴尬了……还好梁三爷反应快，指着我，冲那老板，几个字解释清楚了：

  “他还欠我钱呢！”

  靠……顿时我觉得老板和小丫头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鄙视，有口难辩呀。

  “走啦走啦，请老子吃点东西去，利息就免了你的了……”，梁三得意地拽着我，就往门外拖。

  “怎么样，爷这反应快吧。”，出了门后，梁三还掩不住那得瑟劲。

  “好消息和坏消息，先听哪个？”，我贺爷是吃素的，决定消遣消遣他。

  “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你猜对了，那路边帐篷烤火的都是征召的徭役，去修都江堰的。”

  “坏消息呢？”

  “旅店辰时三刻就没热水洗澡了，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但等你洗完，这镇上的饭店也就打烊了。吃饭还是洗澡，你选一个！”

  “……”

  一炷香后，我们已经坐在桂花镇边的一处简陋的小餐馆里了，梁亥杰经过痛苦的挣扎，决定还是填饱肚子要紧。

  “这好在是冬天，要是夏天不得漫天的苍蝇嗡嗡地飞啊。让你请客吃个饭，你好歹找个好点的馆子吧，这也太抠门了吧。“

  “公子真神人啊，这就叫苍蝇馆子，殊不知真正的美味，大多都隐藏在这苍蝇馆子里呢。更何况，您不是要打探消息么？这不，消息来了！“，我低声说着，朝那小店外努了努嘴！

  只见那店外走进了三个民夫装扮的精瘦汉子，大大咧咧地就冲那小店老板喊道：“老板，生意来了！“

  那小老板连忙乐颠颠地从后边跑出来，“各位爷，吃点啥子嘛。“

  “你这里还有啥子嘛，去年就来过，年年就那几个老花样。麻婆豆腐一份、蒜苗回锅肉来一份，来碟花生。杨梅酒一人一碗！“

  “没得问题，马上就做。客人，小店今年还推出了个新菜，铁板烤鱼，要不要试一下？“

  “好多钱一份嘛？“

  “不贵，不贵，30文钱一份！“

  比起梁城的那滩羊肉，确实不贵。但这些民夫，估计比老子当年进梁城时还穷。果然，犹豫再三，那为首的民夫瓮声瓮气地说了句不要了。

  小老板倒也识趣，便不再说啥。先去取了3个碗，给满上酒，然后转过来问我和梁亥杰：“二位客人想好了吃啥子没得？“

  我刚想接话呢，梁亥杰直接点了：“跟那三位大哥一样，麻婆豆腐来一份，另外……铁板烤鱼来一份，杨梅酒来一坛。“

  这把老板惊了：“客人，一坛酒可是10斤啊，杨梅酒虽然不醉人，但10斤就是水也喝醉咯。“

  “老板你就上吧，喝不完我们带回客栈继续。“，我大概明白梁亥杰的意思了，这是要跟人拼桌啊。

  不一会，那酒就上来了。1刻钟不到，菜也陆续上来。最后上的就是咱们的铁板烤鱼。只见那小老板取了个炭火炉放在桌上，上边就置着一块烧得滚烫的铁板，铁板上垫了些藕片、菜梗之类的，接着从后厨大锅里取了一条煎得两面微黄的鲤鱼，铺在铁板上，撒上蒜末葱末，最后一勺滚油，呲啦一声浇在鱼身上。顿时整个店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香味，连隔壁桌那三位的眼神里都透着馋虫来了。

  “看着不错哈，不过我看那几位大哥点的蒜苗回锅肉更有食欲，可惜我们两个人，连这条鱼都吃不完，再点回锅肉就是浪费了……“

  懂了，梁亥杰声音不大不小，就是恰好能让隔壁桌听到。那就是轮到我唱戏了，我起身，端了一碗酒，摇摇晃晃地走到隔壁桌：“各位大哥，这大冬天的这店里，就咱两拨吃饭的，缘分啊。我来敬三位大哥一碗酒！“，说罢，仰头就把那碗干了。

  那三位也纷纷起身，陪了一口酒。他们一人就要了一碗，刚才等上菜就下去半碗了，再来这一口，就要见底咯。

  “欸，这必须干了啊。“，我回头冲着梁亥杰嚷嚷了一句，”小梁子，赶紧把那酒坛拿过来，我要跟这三位大哥一醉方休。“

  奶奶的，刚才敢在客栈消遣你贺爷，连本带利都要给老子还回来。听到我叫他小梁子，梁三端酒的手都凝固了一瞬，缓缓地放下，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端起那10斤的酒坛子，转过头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脸堆笑了。

  “要不干脆咱跟三位大哥拼个桌吧，这天气怪冷的，咱两个人吃饭也冷清。大家一起，暖和多了。一会会账咱各算各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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