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客栈逃离之后，薛凝提着手里的两块儿糕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脑子里嗡嗡作响，情绪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

  对于林子清这种突然的转变，她一时接受不了，竟然不知道日后要怎样面对他。

  继续装傻吗？呵，若是那样，林子清一定会找一个比辛草还要优秀的弟子来代替她。

  若是不装傻，也许林子清会对她好，可是......她能接受这样的林子清吗？

  明明知道了那个人心里的想法，还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也许她不应该怪林子清，每一个人收徒都是为了自己的宗门，没有人会想要收一个痴傻的弟子。

  那样只会成为修真界的笑柄。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在林子清心里的位置。

  原来，她也只不过是他的徒弟而已，他可以收千千万万个徒弟，不差她这一个。

  薛凝恍然大悟，抬头看着面前的繁华街景，突然苦笑一声。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自己的那间客栈的，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却见到客栈门前的灯笼底下站着一个素袍道人。

  雪白的须发在夜里染上红光。

  虽然是憔悴的面皮，可是那双眼睛却亮如夜星。

  师叔.......

  她望着男人的易容，想起了之前，她装傻的时候，萧程风反而对她温柔许多，就像是在呵护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萧程风见薛凝许久不回来，生怕她真的和那白文轩跑去厮混了，心头焦急。

  在门口守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她的身影，萧程风带着一丝微怒走了上去。

  “为何这么晚才回来？”萧程风低吼一声，语气满是担心。

  薛凝盯着萧程风，半天不说话，她没想到萧程风竟然会站在门口等她。

  萧程风见她情绪低落，还以为她受欺负了，有些紧张地抓着她的手臂，“那小子欺负你了？”

  看到萧程风如此慌张，薛凝好笑地轻哼了一声，还是不说话。

  “白文轩在哪儿，我去教训他！”萧程风说着就要去找人。

  薛凝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他没有欺负我。”

  萧程风转头看她，一脸不相信，“你怎么了？看着不开心的样子。”

  薛凝叹了口气，并没有把她遇到林子清的事情告诉萧程风，只是垂头丧气地进了客栈。

  萧程风总觉得她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立即跟了上去。

  两人进了屋，薛凝就看到桌子上摆了一堆的菜肴，全是自己爱吃的，只不过已经冷掉了。

  薛凝脚步一顿，看着那些冷掉的菜肴，心口涌起一丝微妙的酸意，有些感动，又有些愧疚。

  “你点的？”薛凝抬头看他。

  萧程风点点头，“我怕那姓白的小子骗你，所以就让厨子做了些备着。”

  薛凝心情复杂，眼眶里泛起一丝水雾，她抬起了头，没在萧程风面前掉眼泪。

  “师叔，谢谢你。”

  听到薛凝对他说谢谢，萧程风还是有些不适应，上回她对自己说谢谢，还是在白骨山。

  “你饿了的话，我让小二哥拿去热热。”萧程风问。

  薛凝摇头，“我已经吃过了。”

  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拿起了手里提着的糕点，递给了萧程风。

  “给你的，尝尝？”

  萧程风捧着那两只糕点，小心翼翼地拆开，是两只绿豆糕，看着精美无比，还带着一股子清香味。

  “送我东西？莫非有事求我？”萧程风反问。

  薛凝真心道:“没有，就是单纯的想送你。”

  萧程风一脸莫名，这丫头今日怎么想着送东西给我了？

  萧程风本想说他辟谷，可是薛凝好不容易才送他一回东西，再说这绿豆糕并不是荤腥，吃一小口应该没事。

  他拿起绿豆糕当着她的面儿咬了一口，仔细嚼了嚼。

  “这可是珍味馆最好吃的糕点，怎么样，比我做的好吃吧。”薛凝观察着萧程风的神色。

  萧程风却摇头，“你做的好吃。”

  薛凝表情一愣，也不知道萧程风这话到底是在安慰她，还是在说笑。

  萧程风把两只糕点都吃掉之后，才看向薛凝，“所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何闷闷不乐吗？”

  薛凝瘫坐在板凳上，挤出一个笑，“没事，我碰到一个熟人，只不过，他变得我不认识了，我一时有些伤感罢了。”

  “什么熟人，竟然还能影响你的心情？”萧程风觉得那人不简单。

  薛凝怕被他看出来，又挤出一个笑来，“小时候的玩伴，玩得很好那种。”

  萧程风道：“人都是会变的，很正常。”

  说着，他坐到了薛凝的旁边，给她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就像这盏茶，刚泡出来时，清冽可口，过了一夜，就会变得又哭又涩，人和茶一样，每个时期，都会有不同的味道。人心多变，你伤心也是无用，因为你无法阻止别人的改变，与其这样，不如改变自己。”

  “改变自己？”薛凝喃喃道。

  萧程风道：“别人都在变，你若还在呆在原地不动，就会变成最痛苦的那个人。”

  薛凝总觉得萧程风这话，不止是在点醒她，还是在说他自己。

  萧程风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他和初雪姑娘之间又发生过什么？

  “你和初雪姑娘......”薛凝刚想问。

  萧程风却打断了她，“明日就是最后的试炼，既然是擂台赛，你就不能使用蜀山的功法，免得被你师尊看出来。”

  薛凝立即止住了嘴，转移了话题，“那我该如何？”

  蜀山的功法不能用，魔功就更不能用了！

  若是两个都不能用，难道我要赤手空拳和对方肉搏吗？

  “我教你一套外门剑法，应付一下。”萧程风道。

  薛凝不禁奇怪，萧程风竟然还会外门剑法？

  萧程风道：“这剑法早已失传千年，知道这套功夫的人世间少有。屋里施展不开，你跟我去院子里。”

  萧程风说完，便将薛凝带到了院子里，此时已经是深夜，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四周的房间都已熄灯就寝。

  月光清凉，皎洁如玉，冰冷的夜风微微刮动着树梢，有几片飞叶落下，和树影交叠在一起。

  两人站在院中，萧程风手握桃木剑，迎风而立，他随手捏了个剑诀，对薛凝道：“你可不能走神！”

  他起手一剑，身影如蛟龙窜海，灵动无比。

  飞身跃起，凌空回旋，剑气飞射，撕裂空气，震得四面八方的树影疯狂摇曳。

  突然的，剑招急转，犹如飞花落叶般柔美，却招招带着杀气，让人防不胜防。

  慢慢的，那剑气越来越眼花缭乱，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看不见！

  薛凝站在原地，此时月光如梦似幻，洒落在萧程风的身上，他的脸还顶着那张面皮，可是薛凝却能透过那易容，想象到真正的萧程风。

  那男人衣袂飘飘，清冷的容颜如月光一般华美俊俏。

  可他浑身的气场，又如他手里的剑光一般锐利锋芒。

  她静静地站在风中，愣神地望着那道素衣身影，久久说不出话来。

  “好美......”

  她突然脱口，也不知道是说的人，还是说的那剑招。

  一剑舞完，萧程风收起了桃木剑，转头朝薛凝走了过去，

  “可学会了？”

  薛凝盯着萧程风，眼睛也不眨，似乎有些震撼。

  萧程风皱眉，“辛草？”

  薛凝这才反应过来，“师父！”

  “你走神了？”萧程风语气有些不悦。

  薛凝连忙讨好：“师父，你这剑法太厉害了，叫什么名字啊？”

  萧程风道：“落英飞云剑。”

  “落英飞云剑？”

  这名字倒是很贴切，落英和飞云都是无法预料的东西，这剑法剑招让人难以捉摸，神秘莫测，叫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了。

  “你练给我看看！”萧程风对薛凝道。

  薛凝立即抽出腰间的剑来，如萧程风那般捏起了剑诀，飞身一跃，出剑，剑光大显，荡开了一层剑气。

  她飞身落地，又是一剑刺出，将面前的树木劈成了两半，连一丝多余的缺口都没有。

  萧程风站在原地，观察着她的剑招，心中惊叹。

  薛凝这天赋果真世间少有，才一遍就能使到五成，简直可怕。

  薛凝舞剑时，剑招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丝毫不像一个普通弟子。

  这是萧程风第一次教薛凝练剑，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个丫头这么厉害！

  习练了四五遍，薛凝终于熟练起来，剑招也越来越迅猛，连最难的那几个动作都突破了。

  最后一剑，剑气震荡开来，落英飞舞，薛凝从空中落下，衣衫烈动，身姿如仙，宛如九天玄女。

  萧程风见她练成了，欣慰一笑。

  “不错！”

  听到萧程风毫不吝啬的夸奖，薛凝怔住，印象中，萧程风很少这样直白的夸奖她。

  “都是师父教得好！”薛凝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没想到萧程风夸她的时候，她竟然有些小高兴。

  两人站在月光下，相互对视着，萧程风看着少女盈盈如水的眉眼，心口泛起一阵涟漪，有些慌乱地移开了眼。

  若不是脸上的易容还在，薛凝就能看到对方微微泛红的脸颊。

  夜晚，两人就寝，薛凝躺在床榻上，脑子里都是林子清刚才说的话，根本毫无睡意。

  萧程风见她还没睡，并没有熄灭烛火，只是侧头看了薛凝一眼，看她满脸愁绪，不由得眼神凝重。

  “你莫非在想那白文轩不成......”萧程风突然开口。

  薛凝听到萧程风的声音，转头看了他一眼，“师叔真以为我喜欢那姓白的？”

  “若不喜欢，为何要和他去喝酒？”萧程风反问。

  薛凝将身子转了过来，面对着萧程风的方向，垂眼看着躺在地铺上的男人，坏笑道：“师叔这么关心我的感情，不会是喜欢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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