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川被问到时愣了一下，他知道瞒不了徐楠太久，赵凌对她很重要，就算反应速度不如常人，可迟早也会知道。

  但让周川惊讶的是，徐楠问出这句话时的神情，她并非是流于表面的难过和担忧。而是一种早已预知的死寂哀悯。

  “他不要楠楠了。”

  这句话不是疑问，是陈述句。

  周川心里莫名打了个突，他吞了吞口水，压住震惊安抚徐楠：

  “楠楠怎么会这么说，哥哥那么疼你，不会不要你的。他……他就是最近太忙了，等他忙完这一阵，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周川抬手将徐楠散落颊侧的头发轻柔的挽至她的耳后，语气笃定而温和。

  徐楠抬眼静静的看着他，不应一声。

  她想说，哥哥这么久不回来，和上一次她被覃深欺负那次一样。

  自这天起，徐楠加入了众人的讨论。

  说是加入也不恰当，因为她从不发表意见，就安静的坐在一边听。张姨和文锦怎么哄她上楼也没用。

  一开始众人还顾及她在，不敢太明显的谈论赵凌的事，可聚在一起就是为了找到人，不谈也不可能。

  最后还是周川脸色复杂的说，徐楠已经知道赵凌出事了。

  徐家人大惊失色，周川赶紧解释，徐楠只是猜到赵凌出事，具体情况怎么样她并不知道。

  但就算是这样，聊到不太好的方面时，他们还是有些支吾。

  出动的救援队早就引起媒体的注意，徐家不再捂着消息，因为赵妃觉得，闹大也未尝不可，没准会有人提供赵凌的消息。

  赵妃的建议是有意义的，可问题就在，厝今家里的电视不放当地的新闻。

  赵凌没来之前，厝今不觉得山上的日子枯燥，他每天放牧捡草药，定期关照牧区的各方面情况，过得充实而又有意义。

  偶尔还有调皮的小七解闷。

  不过赵凌来了之后，不知怎滴，厝今总觉得他以前过的日子是很精彩，是山上的原生态生活方式比不了的。

  所以厝今每天都得寻思带赵凌找一些新鲜的，有趣的玩意儿解闷。

  赵凌很容易就看出他的意图，顿时感动又好笑，也很上道的对厝今提出的每一次新尝试都赞不绝口。

  牧区山上住的几乎都是族内人，他们严格遵守族规，除了负责采买的年轻人，其他人很少和汉人交往密切。

  而半山腰还住了一片族人，他们情况比较特殊。这些人因为家族成员里有汉人，所以也能接受现代化的生活方式。

  但为了不影响族人，便自发组团到半山腰居住。这样不代表他们和纯粹的族人反目疏远，相反，这些人慢慢地还成了卡拉斯原始牧民和山下交易的媒介。

  不过最近这种紧密联系受到了挑战。

  国家对少数民族一直有对应的补助，一直负责维系处理补助款的是半汉化的族人老乔。

  半年前，老乔因为年纪太大精力不足，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大儿子库玛。

  补助金半年一发，老金负责的时候，每个族人能领到的基础补助金是八百，家庭比较艰苦的递交资料得到确认后追加五百。

  可就在今年年初，牧民们收到的基础补助金只有五百，且追加的款项一直没有到账。

  金额不对，涉及上千族人。厝今接了大家的委托下山了解情况。

  他第一次去找库玛是补助金到账的第五天，当时厝今没有见到库玛，库玛的弟弟说大哥去了市里开会。

  厝今问好库玛回来的时间又来了一次，这次见到了库玛，但并未从他口里得到确切的答复。

  库玛或许是和汉人融合太好，也学得了委婉含蓄的说话方式。

  他严肃且诚恳的同厝今说了一通，左右只是说今年国家给出的指标有所调整，有些族人已经不符合标准，所以金额也随之变化……

  厝今并未插话，只是在库玛说完之后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是这样的话，库玛哥能不能把文件给我带回去，这样我同大家也有个交代。”

  在厝今看来，这是一个正常且合理的请求，可库玛当即变了脸色。

  库玛厉声质问厝今是不是怀疑他昧了族人的钱财，厝今面无表情，不说是也不说否。

  见状，库玛情绪激动的以山神起誓赌咒……两人的动静引起老金的注意，他看到儿子和厝今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十分惊讶。

  待问清原由，听到厝今说补助金削减时，老金脸上的肌肉猛的抽动了一下，眼神也狠厉的觑了儿子一眼。

  老金的表情变化转瞬即逝，紧接着他就和蔼严肃的笑着同厝今保证，他会查清楚，不会让族人被蒙昧吃亏。

  厝今对老金十分尊敬，他信任老金，于是不再同库玛争辩，只说自己等老金的答复便离开了。

  库玛很不满父亲插手，可当着厝今他并没有表达出来。

  老金很快给了厝今答复，他告诉厝今，未补足的补助会加在下半年的金额里一起发放。

  厝今只要这个结果，对于库玛先前的说法，厝今没戳老金的肺管子。

  不过他心里已经有打算，如果库玛不老实，那么补助金的中转管理者也不是非他不可。

  然而下半年的补助金发放后，金额还是对不上，依旧有一部分族人只收到一部分。

  接连两次出问题让族人困惑，他们不愿意怀疑自己人，只得请厝今再去询问。

  族人来请厝今时，赵凌也在。

  听了族人的概述，看着大家淳朴面颊上的不解，赵凌在心里暗骂那个库玛不要脸。

  这件事情一目了然，根本不是政策调整，少的那部分必定是进了库玛腰包。

  尸位素餐而已，这种情况赵凌的“家乡”实在稀松平常。

  尤其是这种款项，国库下拨十万两，“父母官”层层剥削，最后能到百姓手中不过几个铜板……

  老侯爷招兵买马的银钱也是这么来的，他不主动索贿，可架不住懂事的官员孝敬。

  百姓又能怎么办，温饱都不能解决还得对朝廷感恩戴德。

  这个库玛也是这样，以最小的权利为自己牟最大的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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