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二月的初冬，转眼间朱昊入伍马上就满一年了，肩膀上的一条列兵小细杆也已经陪伴多年他很久很久，

  最近中队里只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做好老兵退伍的工作，生活的气氛虽然没有了一贯的紧张，但也还算正常，该做的工作，训练执勤都还是跟以前一样顺利的进行，这也得益于指导员同志高明的带兵手段。稳定，安全的完成老兵退伍工作这也是上级部门对中队现阶段的要求。

  这一日训练结束后，大家以班为单位进行了一场篮球比赛，一二班为一组，三四班一组，输的队伍晚上加餐没酒喝，最近一段时间几个拿工资的干部经常借各种名义拿出自己的钱加入伙食费里去给大伙加餐。大家并不傻，心里都明白这是亲如兄长的干部们借此来安抚战士们面对即将离别的忧伤。

  就快要去菜地劳动的时间，拥老模范编外成员老吴同志来了，他给即将退伍的老兵每人送了一个大大的密码旅行箱，方便他们回乡时装东西。

  新晋的拥军企业家夏茜夏总也来了，她给退伍老兵每人送了一个她自己公司代理的日本进口随身听和一些军旅歌曲的磁带。

  夏茜看着落寂的朱昊，不动声色走上前对他说：等你退伍了，我送你更好的礼物，乖，笑一下，你最近瘦了，喏，这是我今天早上自己烤的蛋糕，你放好，夜里站岗回来饿了吃。我车里还有几箱牛奶你等下拿去。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想我呀？

  朱昊尴尬的笑笑拉着她去了食堂参加晚上的聚餐。

  很尽兴的一顿晚餐，饭菜丰富美味，气氛热烈不伤感，结束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朱昊送夏茜到大门口，她的车子收了顶篷发动着，这是朱昊交代的，一个女人晚上独自开车在外敞篷不安全，还是把顶篷收起来，她也是很听话的照做了，两人在阴暗处拥抱着，夏茜说：好久没有见你了，真想啊！今天总算是找了个理由过来看看你，随即凄然一笑：我自诩为女强人，遇到你这个冤家之后竟然便成了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日思夜想只为情郎，你有空的时候出来看看我吧，我等你电话，拜拜！

  说罢轻轻在他唇上一吻，挥挥手，潇洒的上车，一脚油门疾驰而去。朱昊茫然若失的回到了自己的班里，躲在被窝里摸着夏茜给自己的手机，思虑良久，终于没有拨打出去。

  想面对又害怕面对的日子终于来了，这一日，朱昊换上了新的两道细杆的上等兵军衔红肩章，长吁了一口气，拼死拼活的熬了一年多，终于不再是个新兵蛋子啦，成老兵啰，哈哈，对着军容镜左照右照，就像个要去相亲的俊后生一样，哪看哪顺眼，怎么看怎么帅！

  中队决定，由于老兵退伍，各班打乱重新分配组织，

  朱昊被分到了新二班，班长是何锋，把自己所有的物品搬到新的班里之后，班长就召集大家开了第一次班务会，大家坐在小凳子上围成一圈，班长在中间，何锋清了清嗓子说了一番话，大意就是大家聚在一块也是缘分，希望大家配合他的工作，训练执勤生活照旧，不要当出头鸟做反面教材。如果谁觉得他是一个新班长而好糊弄，到时候出了问题别怪他翻脸不认人。说着眼睛还不时的看着朱昊，朱昊感觉无趣，只能一本正经的点头表示同意，并带头鼓起掌来，

  散会之后，朱昊来到楼顶偷偷的抽烟，这一刻，他有点羡慕班长的权威，但是对自己的能力却不甚自信。

  这一晚，注定是这个年轻士兵的一个不眠之夜。

  日子过的很快，十二月底的一天，退伍的老兵们已经打包好自已的物品邮寄回家了，只剩下一些随身的物品衣物，

  早上全体集合，指导员挺着腰板走到队列前面，大喝一声：命令！

  所有人立刻立正成标准军姿状态。

  指导员拿着一张纸继续读：今批准杨少平，张中海，李建光，邵龙……等二十位同志退出现役，望以上同志退出现役后永葆军人本色，不改初心，为祖国的发展建设作出新的更多的贡献，

  武警福州支队政治部一九九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宣读完支队命令之后，指导员又下命令：为老兵卸装！

  几个准备好的战士走上前，在一排老兵面前站立，伸手摘下他们军装上的领花，军衔肩章和帽子上的国徽，老兵们没有动，只是泪水无声的流出，顺着黝黑刚毅的脸庞缓缓滴到了地上。

  当没有任何军人标志的老兵班长们面向队列敬了最后一个军礼。全场响起了经久不衰的热烈掌声，所有现役的干部战士满怀敬意的向老兵们敬礼，然后上前深深的拥抱。

  朱昊流着眼泪走向自己的班长，还没开口说话，班长就说了，把眼泪憋回去，娘了吧唧的像个什么样子？以后班长不在你身边了，再也没有人教你，督促你，批评你了，你是个聪明人，控制好自己的行为情绪，好好努力干，你会有出息的。

  班长！朱昊泣不成声，

  班长这钢铁一样的汉子也是泪流满面。

  下午，所有的退役老兵集体外出再走走这个自己为之守护了三年的城市，晚饭回来全中队聚餐为他们送行。

  五点半晚餐开始，老兵班长们最后一次唱起了饭前一支军歌后进入食堂，

  全体起立欢迎他们，

  酒倒满，今天不限制，随便喝，大口喝，

  平日里严肃的班长们也放开了，面红耳赤的端起酒碗挨个敬酒，即使曾经有过矛盾的战友此刻也是烟消云散相拥而泣，相约几年之后再会再喝再聚。

  朱昊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谁说军中男儿也无情？只是未到离别时，

  在酒精和气氛的烘托下，朱昊第一次主动拿起酒碗走到最前面大声说：各位班长，感谢你们对我的教导爱护，临别之际，我献上一首辛弃疾的词送给各位班长，祝各位班长回乡后工作顺利，大展宏图，身体健康，爱情美满，家庭幸福！顿了一口气，缓缓的念出：今天

  唱彻阳关泪未干，功名馀事且加餐。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

  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言罢一口气喝下碗里的酒，冲出了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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