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瑟瑟，落叶枯黄，初冬的清晨，大地白茫茫的，铺了一地的白霜。

  天色刚刚见点亮，张桂香就起来了，大棉袄、大棉裤、大棉鞋，外面穿了一件铁路工人的蓝色棉大衣，头上的围巾裹的严严实实的，还戴了一个大棉帽子。

  张桂香“梆梆梆”的来敲赵振东的屋门，“柱子，妈和你张大娘去排队去了哈！记得一会儿去接应妈哈！”

  赵振东在被窝里面大喊一声：“妈，知道了！”

  张桂香又喊了一声：“别忘了把家里的板车拉去哈！”

  然后就把两只手插进棉大衣的袄袖子里面，出门去和张大娘会合去了。

  东北的冬天，家家户户都要腌酸菜，一大缸、一大缸的腌酸菜，多的腌三五百斤酸菜，少的也腌一二百斤。

  这几天就是大白菜上市的时候，凭票供应，按人头，一个人五十斤。

  要想买白菜，得起大早去排队，去晚了，今天可能就轮不到你了。

  按理说赵振东他们家不是城市户口，是没有大白菜供应的。但是架不住赵振东他有证啊！而且赵振东的姥爷和姥娘的户口，已经被他给迁到县城来了。严格来说，张桂香算是投奔她爸和她妈来的。

  另外就是赵山杏和刘卫军，他们家的供应本在张桂香的手里。

  赵振德和李慧娟家的供应本，也在张桂香的手里。

  他们两家自己不腌酸菜，没时间排队去买白菜。等赵振东家的酸菜腌好了，能吃的时候，他们再来拿。

  早晨六点多钟的时候，赵振东估摸着差不多了，就起来和他大哥赵振有一起，拉着大板车出门了。

  副食品商店后院，卖秋菜的大门口，此时已经排了能有二三百个人了，长长的队伍顺着大街还拐了两道弯。

  因为来的太早，天气又太冷，排队的人一个个冻得嘚儿了呵的，又是拍手又是跺脚。

  赵振东和赵振有拉着板车到了跟前，开始顺着队伍找他们的妈。

  还不错，他们的妈和那个张大娘排名大概第十七八名。

  赵振有说：“妈，我在这排一会儿，你出去溜达溜达，暖和暖和。”

  张桂香看见自己的两个大儿子来了，就高兴了，“不用！我一点都不冷，我和你张大娘在这还能唠会嗑。你们俩找个地方待着，一会儿送菜的就好来了。”

  赵振东和赵振有跟张大娘打了个招呼，就找个地方去站着了，张大娘家的孩子可能也在哪个地方等着呢。

  不到七点，副食品商店卖菜的售货员就来了，把后院的大门打开，把排队的这些人按顺序放进去，继续排队。

  又过了不长时间，县城郊区的菜农们，就赶着马车，拉着一车车的大白菜来了。

  院子里面的磅秤和抬筐已经准备好了。

  马车进了院子，到了磅秤跟前，准备卸车。

  排在第一名的那个人，把她家的副食本交给售货员，售货员拿个油笔在他们家的副食本上写下供应的白菜数量，盖上一个红色的章，开始过秤。

  这个时候，买菜的那个人她们家，埋伏在附近的儿子、孙子和老头子就出来了，把过完秤的白菜搬到旁边。

  然后就用手推车、三轮车、自行车往家里运，运输工具五花八门，还有人是推着儿童车来的。

  这种儿童车挺大，和赵振东以前给赵小宝买的儿童车是一样的，长方形的大框，载重一百斤没有问题。

  卸车的、过秤的、往下搬的、往家里运的，有条不紊，井然有序。这个人买完了就轮到了下一个人。

  没有人敢刺毛撅腚的整事儿。售货员不惯着你，排队的人也不惯着你。敢扯犊子胡搅蛮缠，揍一顿白揍，没有人会因为你没打过别人，挨揍了就有理。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就排到了张桂香，张桂香从棉大衣兜里掏出来三个小本本，交给了售货员。

  登记、盖章、过秤。

  张桂香站在旁边指挥，“柱子、大有！快！这筐过完秤了，赶紧搬到一边去。

  好了，这筐也过完秤了！赶紧搬走！

  售货员同志，还有没有了？没有了？正好了啊？

  柱子、大有，赶紧装车，回家！”

  张桂香一通吆喝，神清气爽，乐呵呵的。排队买东西可真是太有意思啦！

  赵振东和赵振有两个人把大白菜在板车上面垛好了，又用绳子捆了好几道。

  “妈，你上车坐着，我们俩拉着你回去。

  张桂香美滋滋的摆摆手，“不用！我就跟着走就行了。走走还暖和。”

  哥俩拉着板车，一溜小跑的就到了家。

  孙杰已经把饭菜做好了，就等着她们回来好放桌子吃饭了。

  热乎乎的一大碗混汤面条，再放两勺子辣椒油，唏哩呼噜的干下去，头上的汗就冒出来了。

  吃饱饭，回屋里眯一会儿。

  太阳出来了，天气也暖和了。

  赵长盛就领着赵振东和赵振有开始腌酸菜。

  张桂香在屋子里面睡得呼噜呼噜的。

  孙杰得负责看着赵小宝和赵小雪，不然他们两个，一不注意就会跑过来捣乱，要是烫着了，可就毁了。

  赵长盛领着赵振东和赵振有，首先在院子里面用红砖砌了一个炉灶。

  然后爷仨就开始剁白菜根子，扒白菜帮子。

  赵振东的大砍刀又闪亮登场了。

  赵振东右手刀，左手白菜，大白菜根子唰唰的掉。

  赵长盛和赵振把砍掉根子的白菜拿过来，把上面的老帮子给扒掉，再把它们摆开晾一会儿。

  等到晾晒的差不多了，赵振有就去抱了几捆柴火过来，把炉灶点着了。

  等到大锅里面的水烧开了，爷三个就开始榨白菜！

  榨白菜就是把白菜放进大锅里面烫！

  等到白菜烫的差不多了，捞出来，用大盆端着，放进一个大缸里面。

  等到装的满满的了，上尖了，再用两块大青石板往上面一压。一缸酸菜就算是基本完成了，剩下的就是等着它自己发酵了。大概腌上十天半个月的就可以吃了。

  一共五大缸，能腌下一千斤酸菜。

  爷三个忙活一小天，弄的妥妥的。

  赵长盛已经很久没有干过出大力的活了，累得够呛。

  赵振东拿出来一条狍子腿，扔到榨菜的大锅里面，咕嘟。

  又拿出来一瓶好酒和一只兔子一只鸡。

  准备好好的犒劳犒劳他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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