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场交谈后，林述确实说到做到了。

  他没再搞那些奇奇怪怪的配方。

  不仅如此，这个发现自家先生似乎很讨厌苦味的少年，还开始随身备糖。

  甚至为了一劳永逸，他又跑去求医师，只为了一份没那么苦的药方。

  然后就被医师赶出来了。

  “良药苦口！”

  上了年纪的医师气的胡子乱颤：“你家主子怕苦，那他倒是好好养身体啊！”

  林述替楚无疑小声辩驳：“我家公子有在养……”

  医师翻了个天大的白眼：“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就你家公子那一团糟的脉象，不好好吃药就等死吧，还想要没那么苦的……”

  “良药才苦口，换不苦的，他是怕自己死的不够早吗？”

  医师这两段话成功戳在了林述心上。

  这个更担心自家弱柳扶风的先生哪天薨逝的少年没再反驳，垂头离开了医馆。

  对于林述的这些努力，楚无疑并不知晓。

  林述也没说。

  如果不是离开闫城的前一晚，去复诊的楚无疑被医师阴阳怪气的怼了一番，他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陛下。”

  坐在马车上的楚无疑，注视着方才与他一同挨骂的林述，笑的温和。

  “您前几日，去说什么了？”

  连累楚无疑的林述垂头丧气：“……抱歉，先生。”

  他坐得端正，声音却有气无力的：“是学生的错。学生前几日去问了医师，有没有不那么苦的药方……”

  听到这话的楚无疑短暂愣了愣。

  在闫城休整的这几日，不间断的苦汤药都要把他腌入味了。

  楚无疑自己都险些习惯了，林述却一直记得，并为他去求了医师。

  虽然被打了出来，还惹了些小麻烦。

  这些小麻烦毫无疑问的，让楚无疑有些不开心。

  但在此时，这份情绪却意外的被一种有些怪异的感觉压住。

  楚无疑说不上是哪里怪，但就是有些怪。

  温和的笑容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他不自觉抬手，捂住了心口。

  注意到他动作的林述有些慌乱：“先生？是不舒服吗？心口痛吗？还是肺不舒服？”

  被唤回神的楚无疑握住了林述探来的手腕，阻止了他触碰自己的动作。

  “……没事，陛下。”

  楚无疑扯了下唇角：“臣只是忽然有些，呼吸不畅罢了。”

  听到这话的林述瞬间紧绷起来，“先生，是因为方才的事吗？抱歉，我——”

  “不，陛下。”

  楚无疑语气生硬的打断了林述的话：“不是因为方才的事，那也不是陛下的错，所以不要再说了。”

  第一次被楚无疑以这样态度对待的林述愣住了。

  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林述膝行向后退了两步，回到自己原本跪着的软垫之上。

  他对着楚无疑挤出了一个笑容：“抱歉，先生。”

  “是学生失言了。”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些不自觉的哑。

  而那双落在膝上的手，正在不断揪着衣摆，将那低调的衣装弄出一个又一个指痕。

  林述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对，但楚无疑根本顾不上他。

  方才心脏处传来的异样，让现在的楚无疑仍捂着自己的心口，微微蹙眉。

  好奇怪。

  好奇怪的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揪住了一样。

  虽然那感觉只有一瞬，但还是让楚无疑感受到了不适。

  格外不适。

  【我的心脏，出问题了吗。】他轻轻询问着系统。

  系统紧急检查了一番，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没有，大人。您的心脏很健康。】

  说完，它又关切的问：【大人，您是心脏不舒服吗？现在有好一些吗？】

  因为楚无疑身体不好，私下里自己去学过一些医学知识的系统灵机一动。

  【大人，心脏不舒服，也不一定是心脏出现了问题。】

  它一边回忆着，一边说：【如果情绪不好，也会这样的。】

  是吗……

  得到这个答案的楚无疑垂眸，沉默的感受着自己掌下，隔着衣物传来的震动。

  他的心脏，现在没有不舒服了。

  似乎只有刚才那一瞬，他的身体诞生了陌生的疼痛。

  情绪吗……

  楚无疑思索着什么，却也没忘了给予系统答复。

  【我明白了。】

  他缓声道：【多谢你。】

  ……

  第二日，卯时。

  楚无疑的病已好了些许，他们也完成了休整，于是又踏上了前往灾区的路。

  而昨夜的事似乎并没有影响到林述，他依旧与楚无疑共乘一车。

  至于楚无疑……

  好吧，他似乎也没有被影响到。

  楚无疑与林述的相处依旧从容且自然，和没有发生表白时一样。

  只是他没有再窝在林述怀中了。

  “先生。”

  还想抱着楚无疑的林述跪坐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正在翻话本的楚无疑。

  仍在看书生与狐狸的楚无疑抬眼，淡淡的扫了眼林述：“陛下有何事？”

  林述微微抿唇，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先生，您需要倚着什么吗？”

  听出林述话中意思的楚无疑：“……”

  他抬眼，再度看向林述，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多谢陛下，但臣已经不再发烧了。”

  林述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没再说些什么，只乖乖的跪在那里。

  只是过了一会，林述又开口道：“先生，如果您需要的话，即使不病着，学生也可以给您倚着。”

  又听到这话的楚无疑轻叹了口气。

  他抬眼，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但看着明显紧张又期盼的林述，楚无疑还是把那有些恶劣的话咽了下去。

  算了。

  楚无疑轻轻颔首，应了一声，便得到了林述的喜笑颜开。

  再度被拥入一个熟悉且温暖的怀抱，楚无疑习惯性的挪了挪身体，让自己窝的更舒服。

  而环抱着楚无疑的林述垂眼，注视着怀中人因发丝束起而暴露出的白皙脖颈，用目光测量着楚无疑脖颈的纬度。

  ……好想给先生打个金环。

  呼吸着被身前人染上药香的空气，林述努力压制着身体因兴奋而产生的颤栗。

  好想给先生打个金笼，好想给先生做一副金锁链。

  好想把先生藏起来……

  注视着楚无疑，林述脑中的想法逐渐奔向了需要打码的程度。

  而被抱着的楚无疑，却并不知道身后人在想什么。

  他又翻过一页书，看着书中的剧情急转直下。

  狐狸与书生的日常不再甜甜腻腻，因为深爱狐狸的书生将狐狸骗入陷阱，困了起来。

  书生将狐狸的爪牙拔下，废掉了他的行动力，试图让很受欢迎的狐狸只能看着自己，只能陪着自己。

  然后狐狸自杀了。

  在一个书生没看住的夜晚。

  看着最后抱着狐狸尸体，追悔莫及，痛哭流涕的书生，楚无疑蹙起了眉。

  “好无趣的故事。”

  他吐槽道。

  骤然听到楚无疑的声音，林述将自己从幻想中拔出。

  “先生在说什么？”他忙不迭问道。

  楚无疑将书合起来，丢到一旁：“话本，结局很无趣。”

  听到这话，林述扫了眼那孤零零躺在地上的书。“是狐狸和书生的故事？那是什么结局？好像气到先生了。”

  楚无疑很顺手的摸了下林述的脸，又拿过一本新的话本，随意答道：“书生喜欢狐狸，将狐狸锁起来了。”

  “然后狐狸想要自由，自杀了。”

  听到这话，林述脸上的笑骤然僵住。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楚无疑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是不是在暗示他什么。

  但很快的，林述便压下心虚，开口回答了楚无疑：“那是好无趣。”

  他义正言辞：“若我是书生，定然不会将狐狸锁起来的。”

  没想过林述会这么说的楚无疑轻笑出声，好心情的反问：“那你要怎么办？”

  林述垂眸，注视着怀中人。

  “我不知道。”

  林述将脸埋到了楚无疑的肩头，遮住自己晦暗的目光。

  他闷声答道：“但是……我绝不会将人锁起来的。”

  如果锁起来会死的话。

  他是绝不会将人锁起来的。

  林述不自觉收紧手臂，将人抱的更紧了些。

  ……他不要楚无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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