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女娲基地控制中心，重新捕获了扶九和冥王的信号。

天空上的情形立刻被投影到顾玉京等人面前。

只是投影刚显现出画面，就是触手将冥王贯飞，冥王毫无还手之力，勉强稳住身形也七窍出血的惨烈模样。

两人离开已经整整过去将近19个小时，天空已经是又一轮的凌晨。

东方的天空呈现不同层次的灰墨色，流云肆意游曳成自由的形状。

幽暗的光挣扎被削弱后飘落，晦暗难明地落在两人面部立体的五官上。

凌晨的黑暗并不影响两人的视物。

修者的夜视能力本身并不具备白日视物的色彩能力，但是习惯人类视觉色彩的大脑，会在夜视形成的时候，自觉配上颜色。

就像现在，常乐眼前的冥王，配上的就是想象中的那种寥落苍白，几近破碎。

不用想，恐怕已经笼罩大洋的雾影，也已经变得稀薄。

心境破碎，突破无望，能量枯竭。

冥王已经是强弩之末。

结局已经注定，但常乐没有半场开香槟的习惯，在彻底杀死他之前，她选择保持警惕。

但是看起来，冥王的确已经没有了其他后手。

原来冥王所有筹谋的最大底牌，就是他对自己能力的绝对自信，自以为凌驾于每个世界之上能够掌控一切生命的自信。

该说幸运还是不幸？

如果她之前没有在【农神秘境】修得“天地同源”，就很难与九方归一般做到沟通异世界，也就很难短时间内强行突破，压制冥王。

这算是幸运？

可仔细想来，农神秘境的老先生预言到她会遭遇明晚这一劫，现在应验，也的确如老者所说，使用“天地同源”才平安度过。老先生也说，这法门是经过九方归改良才有这样的能力。

是九方归早就想到了什么，还是真的只是巧合？

这也算是幸运吧。

脑海中不自觉又浮想起那座小院，院门口总有一个身披金光的少年等她回家，往里走能听到九方归和柒柒相爱相杀的笑声。

回忆一闪而过，所有思绪收敛，那簇摇曳的心火停止晃动，稳定，燃烧却并不旺盛。

常乐伸手，六枚冰片尖端合拢，直指冥王：“你可以交代遗言了。”

冥王忽然重重地喘出一口气，整个人好像立刻苍老起来。

他用恳求的语气道：“槐夏罪不至死，留我嬴家一条纯粹的血脉。”

常乐却端详他片刻，忽然反问：“你在他体内也留了东西啊。”

冥王的和蔼慈祥骤然破碎，面目骤然狰狞，眼神凶戾：“你怎么知道？”

他接着明白过来，五官更加扭曲，咬牙切齿地道：“他竟然连这个都告诉了你？就不怕我立刻让他死吗？”

常乐淡笑：“他只是做了聪明人会做的选择。与嬴少川一样。”

会心一击。

冥王的脸色越发灰败。

可他执拗地咬着牙憋着那口气，一字一顿地道：“我不后悔！我没输！”

霎时间，漫天黑雾从他身上掀起，化作啼鸣的玄鸟。

玄鸟周身的黑色火焰熊熊燃烧，亦如数千年的那个王朝应运而生时那般强悍，遮天蔽日地拖着黑色的焰尾俯冲。所过之处，云海化作沸腾的白雾之海。

常乐向前，踏出一步，脚下雷霆一寸寸蔓延，霎那间千里，轰鸣乍起，无数雷蛇凝聚将合拢的冰片包裹，如其主人，如破势之古剑，气息节节拔升，骤然离弦！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玄鸟与冰雷长剑如同电影升格的镜头，缓缓相撞。

无人机和卫星摄影都被激荡的水汽和能量干扰出现短暂的短路，等信号恢复时，就见烟尘朦胧中，常乐飞身而上，触手张扬干脆地刺穿了冥王的心脏、眉心和下丹。

这一次，冥王已经无力再去愈合伤势。

他被触手挑起，带着恨意的目光射在常乐身上：“你没赢，常乐，你早就一败涂地，你与我一样，没有赢家！”

常乐不语，只是触手在身体内延伸，找到了他的本源所在：“灾厄幕影，一路走好。”

“蹴——”

触手裹着一团黑雾，黏连着鲜血和碎片抽离。

冥王的身体顺着力道挺起，溢出鲜血的嘴张开，语气低哑带着地狱的阴森，清晰地说出恶毒的诅咒：

“九方常乐，我等着看你，永恒孤独。”

低落的尾音消散在风中，连同他坠落的身体，在风吹的时候，一同化作黑色的烟尘消散。

风拂过耳畔，灾厄幕影又恍惚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听过的声音

——“我愿意和你交易，我叫嬴少川。”

——“也许，作为嬴家后人，我可以相信你，与你一同改变这个世界。”

——“圣主，塞西斯愿随您一起，追求登峰造极的绝对秩序。”

——“大长老，我的夙愿，不过是剥去这一生肮脏的媚骨而已。”

一张张面孔在眼前划过，逐渐模糊，逐渐与另一个世界里、故事最初的面孔重合

——“黎明之神啊，恳求您保佑我们的文明延续。”

——“神明啊，希望您永远不会化作光幕，永远不会死去。”

——“黎明的希望啊，请您保佑我们，与我们一起守护这个世界。”

失去本源的心脏，早已经被人摘除的心脏，为什么在最后死亡的时候，比粉身碎骨更痛？

不甘心啊。

他本可以是神明。

常乐淡漠地望着他坠落、他破碎、他化烟尘。

当冥王在众目睽睽之下身死道消后，整个世界所有幸存的人们，不约而同发出痛快激动的欢呼。

地上无数躲藏的幸存者涌上废墟的街头，欢呼声震天，庆祝这个世界的复生。

天空上，常乐注视着地上欢呼的人们，无悲无喜。

她将触手带回的冥王的本源能量拢在掌心，缓缓捏碎，能量渗入身体。她平静地抬起手，轻轻挥动。

跨越汪洋大海，笼罩整个西大洲的雾影，开始褪去。

雾影之中被定格的时间被重新还给世界的规则。

黑雾从掌心爬上脖颈，爬上触手，阴森森的没有半点温度，亦如常乐的神色和心情。

她只是抬起头，伸出了手。

像信徒向上天祈求，却更加冷漠；像剑客问剑苍天，却更加柔和。

只是当她伸出手后，天空豁然开朗。

云海向两边退散，澄碧天空被金色的光芒冲开一道裂口，裂口逐渐扩散，磅礴的能量轰然涌入这片能量缺口的世界。

天窗，被彻底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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