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没见过钱。

  魔都那套小房子，就价值六百多万。身为刑警，每个月薪水也有两万多。

  可这两年，他委实被钱给逼怕了。

  “发动汽车，离开这里。反正这大半夜，也没有人知道这里的事。”

  “再说了，他们的钱也是抢来的。他们是坏人，我拿走了又怎么样？又不是我抢的？”

  轰隆隆

  汽车发动机启动，车灯照亮前方羊肠小道。

  李宇不断做着深呼吸。

  “对对，赶紧离开这里。快……快走……”

  他心底里，好像住着魔鬼。

  那魔鬼，用声音不停蛊惑着他。

  “可是……”

  李宇转头，看向副驾驶位。

  那里，深青色警帽静静躺着。

  国徽在车灯映射下，闪着淡淡银光。

  “可是……”

  “如果我拿走了钱，那我，还是我吗？”

  “我…….还对得起，这身警服吗？”

  他回想起，自己刚加入警队时，宣誓誓言的场景。

  那个一身正气，眼睛中透着亮光的年轻人。

  仿佛正凝视着呆坐车中，满脸都是贪婪，眼神黯淡无光的自己。

  年轻人眼中，有着浓浓鄙视、憎恶、怜悯，以及悲哀。

  “不……”

  李宇心底不甘咆哮。

  可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对不起这身警服？”

  “那就不做刑警了，有这笔钱，去哪不行？”

  “去哪不行？”

  李宇眼睛亮了起来。

  “是啊，不做刑警，不在魔都生活。”

  “对对对，就是这样……”

  那声音，好像看到了胜利曙光。

  继续诱惑道，“李宇，想想你的家庭，想想你的孩子。  ”

  “你现在一切困难，都是因为钱。有了钱，什么都可以解决。”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哈哈……”

  李宇坐在车内，癫狂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的……”

  啪

  钥匙又旋回原位。

  他熄灭汽车，点燃香烟，吧嗒吧嗒地抽着。

  那双茫然、黯淡的眼眸，在寂静SUV内，绽放丝丝亮光。

  “这笔钱，是能解决我目前所有困难，可我这辈子也完了。”

  “我将永远活在自责与懊悔中，我的父母，我的子女，甚至我的爱人，都会因此蒙羞。”

  “解决我目前困境，并非只有这一条路。”

  李宇扔掉烟蒂，又抽出一根，点上。

  随后他掏出手机，重新开机。

  滑拉着通讯录，很快找到了妻子号码。

  电话刚打过去，就被瞬间接听。

  “老公，你在哪呢？”

  妻子声音中带着哭腔。

  “老公，我知道你苦，你可别做傻事啊……”

  李宇眉头一皱。

  “怎么了，老婆？我没事。”

  妻子还是不放心，又追问道：“你现在在哪？”

  “哦，我在鹭江边。”

  李宇回道，“你知道的，我心情不好，就会来这里散散心。”

  妻子听闻这些，明显松了口气。

  “老公，我刚才真是吓死了。”

  “刚才刘队打来电话，说……”

  妻子断断续续，将事情叙述了一遍。

  却是刚才他拨通刘队电话后，一声不吭就挂了。

  刘队回拨，发现手机关机。

  他和李宇分开时，就发现后者情绪低落。

  担心李宇会有什么意外，这才打电话给他老婆。

  他们刑警队经常执行任务，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在家。

  警队里，有每个家属电话。

  “老婆，我没事……”

  李宇再次回答道。

  他吧嗒抽了口烟，缓缓吐出。

  “老公，我知道，这两年你过得辛苦。”

  “可你多想想我和孩子，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妻子在电话那头，柔声安慰道。

  “老婆，这些年跟着我，你受苦了。”

  他不等妻子开口，又接着说道：

  “你不知道，我刚才差点就走了错路。”

  “老公，我从不后悔嫁给你……”

  妻子声音动情。

  李宇沉默了片刻，又开口说道，“老婆，我想把魔都房子卖了，回老家发展。对不起，我……”

  他声音有些低沉，不知道怎么去说。

  然而，电话那头却传来妻子惊喜的声音。

  “老公，真的吗？”

  “我早就想跟你这么说了，又怕你不甘心。”

  “魔都虽好，可我在这里，始终没有家的感觉。”

  妻子声音中满是憧憬，“回老家也挺好啊。”

  “我们俩，老家都在一个镇上。距离不远，我们照顾老人也方便。”

  “而且他们也可以帮忙带孩子，我就能出去上班了。我相信，我们生活会越来越好。嘻嘻……”

  李宇静静听着，一直到妻子说完，才开口。

  “老婆，谢谢你，一直都支持我。”

  “也谢谢你，老公。”

  两人又说了一会，李宇感觉自己心中，所有阴霾一扫而空。

  挂断电话，他提着手提包下车。

  把手提包轻轻放在那名死者旁边，李宇满是感慨。

  “财帛动人心啊，可如果为了钱而出卖自己的人格，我…不愿意。”

  掏出手机，拨通刘队电话。

  “喂，小宇啊。”

  电话里，传来刘队略微有些责怪的声音。

  “你刚才怎么回事？打了电话又不说，兄弟们现在都急死了。”

  “你母亲生病的事，上级已经批了。尽快把老人家安排到家属病房去。”

  刘队的话，让李宇心中一暖。

  “头，我没事。刚才手机恰好没电了，你听我说。我现在在鹭江高速路……”

  “什么？”

  刘队声音陡然拔高。

  “小宇，你现在赶紧把位置发送给我。另外，注意保护现场，我现在就去打电话请示赵局，你小子怕是立了一个天大的功劳。”

  “是”

  "嘟嘟”

  电话忙音传来。

  李宇长舒了口气，又抽出一根香烟，点了起来。

  东方，天空已经微微有些发亮。

  黎明前的黑暗，持续不了太久，终将会被光明所取代。

  崭新的一天，又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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