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还没睁开眼，便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那熟悉的呼啸声和邪念气息......

  五丈原！

  不出所料，他一睁开眼，便瞧见铺天盖地而来的【邪念】。

  那熟悉的模样，就像升腾而起，不断延伸的乌云。其中深红隐现，犹如两只眼睛，贪婪地盯着世间。

  狂风掀开地面，树起草落，毁于一旦。

  雷霆劈落，化世间为焦土。

  末日之景。

  原来，梦中景色，竟是自己曾经的心魔。

  人有所思，画心为牢。

  没想到，那一十三位妖魔化作的【邪念】如此栩栩如生，就连周游也忽而有种颤栗之感。

  不过，这一次......是在我的梦中啊......

  更何况，已经杀过一次的东西，驾轻就熟......

  “无聊......”

  周游独立风中，衣袂飘荡。

  “【无妄言.心解】载道，梦乃虚幻......”他伸出手来，指着遮天蔽日的【邪念】。

  【邪念】不再扩散，警觉地停止。

  忽而，数道诡谲深红在乌云中搅动，祂......意识到了危险。

  周游指尖凝聚一团灵气，发出刺眼的光，驱散阴霾。

  “要是现实如梦......那该多好......”

  灵气化作一只纯白凤凰，振翅飞翔，在【邪念】乌云般的庞大身躯里穿梭，破坏，碾碎.......

  凤鸣九霄，诛邪退避。

  只见【邪念】崩溃，残云如雪，有风，飘飘荡荡落在世间。

  沉闷，阴寒，如濒死灰烬......

  苍茫大地中，仿佛残留着不甘的呓语：“你，你也会死......”

  似梦？

  可那虚空中的回响却那么真实。

  他抬起头，看见和煦日光如条条玉带，落在大地之上。

  你也会死......

  他若有所思地啊一声，“我知道......不过，无所谓了......”

  梦境开始坍塌，仿佛一团被捏扁的纸团。

  他最后看了一眼五丈原，接着，缓缓闭上眼。

  首先侵入鼻息中，便是那道香甜的毒气。

  来自蓝草之海。

  而他自己，仍站在岩柱之上。

  他环顾四方，所有人的岩柱与之前相比，更细了些。

  石块不着力似的松开，跌落，滚入万丈深渊。

  久久听不见回响。

  难道真的通往地狱么？

  “我以为你不过寻常书生，来求仕途......”首鼠第一次面露惊讶之色，“没想到......你会如此厉害，很好啊很好......”

  祂几乎咬牙切齿，却又咧嘴笑着，面容说不出的阴森。

  而他的身子，丝毫未动。

  仿佛不是生物，而是雕塑，一件阎王的艺术品。

  但他身前的香烛却已经过去三分。

  “啊，你还在呢？”周游问道。

  “自然。”首鼠道，“我必须保证游戏正常进行。”

  “正常进行？”周游纳闷，那便是有不正常的时候了？

  “若我此刻杀你......”

  首鼠面色不改，“游戏还是会继续。”

  果然，游戏遵循某种禁制，一旦开始，便无法停下。

  周游思索：类似【因果】么......

  【因】：游戏开启。

  【果】：分出输赢。

  看来，即便是首鼠，想要干扰游戏也是不能。

  轰隆一声，岩块纷纷掉落，除了周游脚下岩柱，其他九根，摇摇欲坠

  首鼠阴冷冷道，“时间，不够了......”

  祂却能干扰人......

  周游一步踏出，消失。

  下一息，便出现在云心的岩柱之上。

  而他自己那根岩柱，瞬间化作碎石跌落。

  啊，原来如此......

  岩柱之上不过能站三四人罢了，僧多粥少，人多地仄，总会有牺牲。

  能救多少人，会救多少人，全看你们......

  这才是第一层的秘密：

  地狱之前，生死抉择。

  如今，他没得选。

  云心、小七、裴千尘......即便是范采臣，他也要救，至于另外五个......

  人有旦夕祸福，听天由命吧。

  他伸出手去，靠近云心肩膀。

  这时，忽然传来大大的一声呵欠。

  首鼠的眼神比周游更快。

  祂第二次露出了惊讶之色，“竟然......还有人能醒来......”

  颜如玉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看着周游和首鼠，“咦？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首鼠的小眼珠咕噜咕噜转起来，“两个苏醒者，这可是头一遭......”

  “两个？”颜如玉看着周游，“诶，你没睡？”

  周游无言，思索着。

  颜如玉忽然笑了，“哎呀呀，我懂了......”他挠挠额头，无奈道，“看来我押错宝了。原本是看在白驼山亲传的份儿上，没想到深藏不露的竟然是你个书生......”

  时间紧迫，周游顾不上怀疑，开口道，“来不及细说，你救四个，我救四个......”

  “诶......”颜如玉伸出手制止，“救？为何？”

  他忽然趔趄......脚下岩石又剥离一大块......

  首鼠没想到事态竟然如此发展，祂饶有兴味地看着。

  周游冷冷道，“随你便。”

  “等一下！”颜如玉道，“老鼠屎说有一人必死无疑吧？”

  首鼠和周游均颤了颤。

  那时候......颜如玉应该已经晕倒，他——如何知晓？

  颜如玉道，“那柱香还剩一半。我这一边有个不请自来的笨蛋，你那边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蠢货......我们不妨比试比试，谁在最后醒来......”他耸耸肩，“那便是他运气不好，命该绝......”

  颜如玉出其不意，纵身一跃，跳到欧阳复的石柱上，阴笑地笑笑，伸手碰到欧阳复天灵。

  颜如玉，再次入梦。

  “有趣，有趣......”首鼠竟然有些兴奋。

  周游赶紧触碰云心的肩膀。

  他，再次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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