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那周游是个什么人？”

  “捉，捉妖师......”辛夷见师叔模样，便知这问题绝没那么普通，但他还是忍不住道，“他挺厉害的，演武台上打得妖怪落荒而逃......”

  王一针悠悠吐出烟圈，“你看见他动手了？”

  “当然！”辛夷回想起当时情形，若真要说道动手......“他有个很厉害的兵器......一块碎刃......”

  “那东西是不是打在了妖怪头上，但却没把它打死？”

  辛夷点点头，略微有些震惊。他几乎忘了，在自己告诉王一针整个经过的时候，已经把这事儿说了。如今，反倒觉得这是师叔自己推断出来的。

  “以前呀，我到处乱晃悠的时候——”

  “您现在不也......”

  “少插嘴！”王一针将就烟杆敲响辛夷的头，“那时候我路过一个小渔村，那里有一只鱼妖作祟，请了好多捉妖师，都无功而返。可这妖怪不处理，村子也没法安生。好在天有定数，这个时候偏偏路过了一位行脚捉妖师，听闻此事，见义勇为，村民十分感激，各家又凑了些钱，悉数奉上......”

  “那捉妖师是周游？”辛夷道，“难道他直接就收下了钱财？”

  “自然，不仅收了，还收得心安理得。”王一针笑了笑，“若是你某天突然跟别人讲，免费替他诊治，你猜他会信你么？”

  辛夷尴尬笑笑：“怕是会被人骂一顿吧......”

  “所以呀，若是他不收，村民反倒认为他实力不济，更不会信他。”王一针道，“那日，他用一只猪仔引出鱼妖，一道寒芒闪过，鱼妖沉水，不一会儿，便见一具尸体飘了上来——一条七尺长的鲤鱼！”

  “那......不挺好的么？”辛夷纳闷道，“为民除害呀。”

  王一针又敲了他脑袋，“笨蛋，和你师父一个样儿！他真是为民除害，我还讲这么多？”

  辛夷抱着头，“那是怎么回事？”

  “那妖是他的同伙。”王一针道，“什么寒芒，什么捉妖，什么七尺鲤鱼，全是骗人的把戏。”

  “他是个骗子？！”辛夷嚷道，“您怎么识破的？”

  “识破？”王一针道，“他告诉我的。”

  辛夷满脸震惊，“告，告诉你的......那不是砸自己招牌？！”

  “那自然是有求于我了。”王一针抖抖烟灰，“戏演得过了，那同伙受了些伤，求我医治呗。”他忽然又笑了笑，“不过，这人也有趣，倒是实话实说，也不怕——”

  “不怕你告发他？！”辛夷接嘴道，“也就是说那个穿山甲也是他同伙喽？”

  “你怎么告发？”王一针反问，“渔村里有妖怪吧？他的确是捉妖了吧？妖怪死了没？之后再没有鱼妖作祟——你说说，怎么告发？”

  是啊，空口无凭，别人凭什么信自己呢？

  辛夷突然又张大了嘴，一下抓住王一针手臂，“那小七也是他同伙？！”

  王一针甩开他手，皱眉道，“小七？”

  “同他一起的女孩。”

  这回轮到王一针张大嘴，“女孩？！”

  “对呀。”辛夷道，“师叔你不知道？”

  王一针挑挑眉，哦了一声，“知，知道，知道……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女孩子......”

  辛夷觉得有些奇怪，师叔脸上怎么似笑非笑，不对，到有些像生气似的……

  王一针忽然站起来，收了烟杆，“走吧，去云境山庄。”

  “去干嘛呢？”

  王一针道：“去看看你把云境城主医死了没。”

  *

  月上柳梢头，夜凉黄昏后。经过白日里匆匆忙忙收拾战场，此刻，一切都慢了下来。

  云境山庄似乎也恢复了往日的模样，红灯高悬，一切井井有条。

  辛夷打心底里佩服云境城主的夫人，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若不是有她在，云境城如今怕还是一团散沙。

  怪不得江湖上都以娘家姓称呼她为李夫人，虽然她不会那些个功法，但绝对担得上女中豪杰四个字。

  他们刚一进得山庄来，便听见这位女中豪杰的声音：

  “哎呀，你就别客气推辞了！北境离此地千里万里，来一趟不容易，这些点心呀、典籍呀、暗器呀什么的，咱们云境城数不胜数，小小薄礼，不成敬意呀！”

  欧阳齐和沈知念手里捧着大包小包各类物品。

  他们身边，云今安、秦松和周游看得好不热闹，裴千尘、宋时雨和慧竹则怔在原地。

  小七自顾自把糕点往嘴里塞去，像饿了几百天似的。

  本来乐部掌事李侃已至，接过了二十四门的工作，但宁安和纪无名却闲不下来，撑着身子也要参与收尾。唐冰因白驼山地处西境，也同去了。

  至于云城主，断了右臂，但毕竟半步天元，辛夷包扎处理后，这时已经呼呼大睡起来。

  李夫人笑眯眯道：“多少也给你家师父带回去——对了，对了！我可把这个忘了，酒拿上来！”

  数坛美酒抬上来，梆梆梆放在地上。

  欧阳齐嘴角不免抽搐。沈知念更是瞪大了眼睛。

  “这可是我家窖藏多年的好酒，洪老爷子眼馋许久，这回便了他心愿！”

  欧阳齐哪怕面对千百妖魔，也没这般手足无措，“李夫人，这不好吧......我们都已经腾不开手了......”他朝自己徒弟使了使眼色。

  沈知念道：“就是就是，李夫人，您的好意我们——”

  话还没说完，李夫人便打断道：“哟！这就是沈家的二小姐？当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沈知念此刻双手如猿，好不容易才让礼品不至掉落在地，怎么也与这两个词沾不上边儿，“沈小姐芳龄几何呀？看上去与我家小女差不多嘛，是否婚娶呀？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你的师父不操心，我可看不下去，要不，阿姨给你介绍介绍？”

  沈知念支支吾吾，无言以对，双眼无助地看着自己师父，早就把这些礼品酒水忘到九霄云外。

  欧阳齐叹息一声：“谢过李夫人。”

  李夫人笑道：“这才对嘛！”

  接着她便转向正笑话欧阳齐的秦松。

  秦松脸色忽变，想起临行前师兄算过一卦，说自己有一段姻缘。

  他看着李夫人笑眯眯的眼神，心道糟糕......

  原来，诸事落定，欧阳齐等人也准备启程离开。

  这次云境城大乱，多亏了这群人鼎力相助，李夫人自然要感谢一番。

  不过，她还有另一层意思。

  这次比武招亲，本来就是引子。雷音洞和千相宫对云境城垂涎已久，他们正好来个将计就计。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再好的准备也会有意外发生。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怎能尽善尽美？

  至于云心的心思......

  他对自己这个女儿再了解不过。云心哪里在乎什么比武招亲呢，她不过想看看，那个人呀，到底还在不在这个世上.......

  女孩家的心思：若自己出嫁，若他还活着，总会来看看吧？

  李夫人却不以为然，或许，不见才是应该。

  总之，这亲的确没招成，也不知是不是天意......

  可云境山庄总不能亏待了这群人吧？

  秦家早就差人来知会李夫人。这天下呀，谁都知道云心小姐的心在哪里，不敢奢望，不过嘛，还请李夫人可说个门当户对的亲事......

  此刻，她在秦松眼里，便如虎豹豺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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